第26章 惊梦
莫名悲愁之下,我喝了太多,醉不了,可一个劲地掉眼泪。
泪水滴入了酒碗里,又就着酒水喝下,如此一个循环,怪道我的眼泪越来越多,竟是止也止不住了。
长秀喝了两碗就放下了,看着我半晌,突然淡淡一笑,问道:“师哥,你曾经说过,要和大师哥一起过一辈子的,现在还这么想么?”
我下意识就要点头,忽然惊觉,不由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他轻笑:“七师哥,我在你眼里,总是这么没存在感么?”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忽又想起我和师哥说话,其实也没刻意避着外人,叫长秀偶然听了去也未可知,何必这么咄咄逼人的,再伤我和他的和气?
遂又吞下一口酒,那酒却早已冷了,灌入肠胃,叫我打了老大一个寒噤。
我亦轻笑起来:“不管你的事。”
那酒水越喝越没味道,寡淡无趣的,叫我越发憋闷难受,便丢下钱起身要走。
长秀来扶我。
我却将他推了开去,摇头:“不要你管我……你回去吧!”
长秀扭头看了一眼店外,外面仍在下雨,他语气略有些着急,问我:“七师哥,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去哪儿?”
我没有回答,酒劲上了头,使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忙又说道:“师哥,回去吧?长秀和你一起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沁芳楼?
我急忙又推了他一下,脚下跟着迈开一个大步子,离他远远的了,这才说道:“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去吧!”
大约是以为我醉糊涂了吧,长秀还要来扶我。
我躲开他的手,夺门跑了出去。
一夜的大雨,再次将我淋得从里冰到了外,我不顾一切的跑着,只恨不能跑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偏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不知跑出去多远,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熄灭了,如此的大雨里,寂静得只有雨打窗沿,砸地敲檐的声音。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了一眼陌生的街道,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惆怅。
这还是我第一次深更半夜从沁芳楼跑出来,不肯回去,若是娘在,一定会要责备我的吧?
若是娘还在,大约我还可以扑进她的怀里,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现在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胸口堵着一口气,就快要将我憋死了。
夜雨之中,我看着那朦胧婆娑着摇曳不断的树影,一个没忍住,扑在了矮墙面上,失声痛哭起来。
最近的一切都叫我喘不过气来,起初我还哭不出来,到了后来,却是越哭越畅快。
亦顾不得若叫旁人听了去,该会怎么想。
只怕是别的人都睡了吧?
只怕是师哥这时也睡了吧?
谁还记着我,还在外面游荡着,居然在雨里哭成疯子一样的情状?
想到这一层,我越发哭得大声。
突然感觉到一只手犹豫着,轻轻落在了我头上。
我浑身一震,僵硬着不敢转过脸去。
那只手一落在我的头上,不由加大了几分力气,揉了两下。那动作太过熟稔,越发叫我害怕起来。
我犹豫着,不敢扭过脸去,只怕一切不过都是我的臆想。
下一秒,他却将我揽入怀里,悲痛在他的胸腔里翻滚着,隔着衣裳传到了我的耳鼓里。
汉良师哥哽声说道:“傻子,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
我呜咽着,冰冷如同霜雪的内心却开始渐渐回暖了,师哥,他竟然来找我了!
师哥扳起我的脑袋,让我看向他——他没有伞,亦是被雨彻彻底底给淋了个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缓缓滴落,落在他的衣领里,滑入他的衣服里。
我拿头去撞他,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自己:“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凭我去撞他。
一下一下,撞得我头晕脑胀,我仍是不肯停下来。
最终还是他将大手横在了我的脑袋前,护住了我的额头。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笑了,只是那笑容仿佛硬挤出来的一般难看,倒不如哭好。
“仙栖,不疼么?”
“疼。”我嘟起嘴,仗着酒劲和疯劲,竟将师哥的手摁在了我的心口上,委屈极了,“这里更疼。”
师哥滚烫的手掌捂在我冰冷的身躯上,将热度源源不断地送入我的体内。
他定定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渐渐有些痴了。
师哥抬起另一只手从我的额头上方,缓缓c-h-a/入了我的头发里,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已摁着我的脑袋不由分说靠近了他。
跟着,一双热乎乎的唇落了下来。
我一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吻比起乔炳彰的委实不同,大约是我暗暗期许得太久了,竟不似真的。
师哥在我的唇上辗转着,微微有些犹豫。
我心里一热,冲动之下伸出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
这个动作一出,师哥立即加深了这个吻。
我仰着头,积极回应着他。
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真心——漫说什么师兄弟情义真,我对师哥,一直都不是兄友弟恭的君子情义。我对他,一直都是生死相随的情意。
只是师哥他,究竟又是什么心肠?
唇舌纠缠间,我嗅到了几分酒气,不由越发迷惑了——这酒气是我先前喝出来的,还是师哥自己,亦是酒醉的呢?
来不及思考,师哥已将我摁在了矮墙面上,跟着就来拉扯我的衣裳。
我不由低唤了他一声,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不在。
“师哥……”
他闻声蹙了蹙眉,没有回应我,手下拉扯我衣服的动作却越发急躁起来。
我不甘心,仍唤他:“师哥,你……”
他抬起头看向我,有些茫然,亦有些无措。
我想,只要我提起一字半句有关香鸾的话,他亦会从梦里惊醒罢?只是,单若他一人醒了,叫我孤伶伶的怎么办?
心里一苦,好似生嚼了黄连一般。
再也做不了什么正人君子,我不求这一辈子,只求这一次,之后便是万丈深渊的地狱,我也认了。
我伸出手,哆哆嗦嗦就去帮他解自己的衣衫。
s-hi漉漉的衣服贴着我的时候感觉不出冷,猛地拉开,飕飕的夜风夹着雨灌进来,倒叫我真的撑不住了。
冰冷刺骨间,我意识到自己是在犯错,一旦师哥清醒过来,我有何面目去面对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香鸾?
只是错到了一半,我究竟是该将错就错,还是即是悬崖勒马?
就在我走神间,师哥在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嘶”,我倒吸了一口气,正撞上他略有些急躁,亦有些委屈的眼神,脑海里不由炸开了。
他是我的汉良师哥啊!
我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下心推开他。
就在我俩闹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身影。
那人站在对面的屋檐下,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惊疑起来,究竟是谁?
师哥犹不知,手已渐渐没入了我的亵衣里。
借着一道闪雷,我突然瞄到一眼那人的脸,不由疑惑起来——怎生那样的熟悉?
他一看见我注意到他,身子一闪,就闪没了,快得我以为几乎出了错觉。
师哥开始嘀咕,我没听清,凑近他嘴边,却听到了微微弱弱的一声“香鸾”。
訇然,又是一声响雷。
绝望间,我一掌落在了师哥的脸上。
不是为了他刚才的举动,亦不是为了“香鸾”二字,不过是想让他清醒清醒罢了。
果然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之后,师哥的眼中渐渐有了清明的意思。
他如被蛇蛰,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心里有如刀割,面上却淡淡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轻叹:“……师哥,我醉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低了头,支支吾吾说道:“对、对不起……”
我心酸不已,我的傻师哥,我何尝需要你的一声对不起?你又有什么要对不起的?
至始至终,不过是我没有看清自己心底,对师哥竟是这般旖旎的心思。
至始至终,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师哥,我们回去吧,香鸾姐怕是等急了。”
“香鸾”两个字一出口,我就看见他浑身一震,跟着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暗伤只怕过了今晚,我和师哥再见面就要尴尬了,可悲我们半生的交情,就断送在这一晚了。
我率先走了出去,不想看师哥那张丢魂失魄的面容。
香鸾果然正在大厅里等着我们,她守着一盏孤灯,望着那灯烛摇摇曳曳的烛火,一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满面说不出的温柔。
那姿态像极了待夫归家的寻常妇人,却有说不出的温馨。
莫说是师哥了,连我亦被感染了。像我们这种无家无室的,一生最大的渴望,就是有个温馨的家,过着寻常人家都有的生活罢了。
果然师哥面上露出了愧色。
我佯作不见,轻咳了一声,便惊动了出神的香鸾。
她满心欢喜,朝我们飞快地走了过来,一手拉了师哥将他拽进屋子,一面还不忘问我:“仙栖,冷不冷?快把s-hi衣服脱了吧!”
香鸾,她实在是个好姑娘。
我抑制住自己内心翻滚不断的感情,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师哥怕是出门前喝醉了,烦香鸾姐多照顾吧。”
香鸾脸一红,微笑:“晚上他高兴,就多喝了两杯。听说你出去了,急着要去找你。没在路上给你添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