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见他眼中顿时亮起光来,如同小狗见了骨头一般,不觉眼中也微微露出了些笑意,他伸手敲了敲车壁,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到了下一个市镇,找家食肆打尖。”
马车昼行夜赶,终于截着张起灵所要求的时辰到达了伏麟山。
张起灵带着吴邪下车,又打发了车夫,眼见马车去的远了,这才领着吴邪走到了山脚下。
这伏麟山方圆不过十数里,山势也不高峻,但山上林木繁盛,清泉飞瀑,怪石嶙峋,看起来更有一种深渺幽密之感。更奇的是,这山周遭都是藤蔓乱石,峭壁陡崖,连条可供人攀爬的鸟道都无。
张起灵看正吃糖葫芦吃得聚精会神的吴邪,心中不禁多了些犹豫---带吴邪上山,并非是个好主意,但此刻又无法另行安置他,思忖了片刻,只好对他交代道:“吴邪,待会儿你同我上了山,一定要紧跟着我,不可乱跑乱动,看到什么奇怪之物,也不可随意触摸,听到了吗?”
吴邪正吃得高兴,听到他的话,立刻含着满口的红果,狠狠地点了点头,含混应到道:“知道,小哥,我会很乖的!”
张起灵也不再多说,只是定定看了他片刻,伸手揩去了他嘴角沾的糖屑,道:“走吧!”,便握了他的手腕,
走至山脚下一块数丈高的巨石前,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原来是一方墨玉雕就的印玺,上面刻着一只踏火焚风的麒麟,麒麟脚下还踩着数只面目狰狞的小鬼,印玺不过两寸见方,甚是精巧。
张起灵手腕一翻,印玺就飞了出去,不知怎的就没入了巨石之中,如滴水入深潭,毫无痕迹可辨识,接着二人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层层涟漪,如一道垂直水幕被投入的石子击破了平静。
吴邪看得连糖葫芦都忘了吃,伸了手就去触摸那层层波纹,但什么也未摸到。
“小,小哥……那个,在动啊……”吴邪又奇又怕,牵着张起灵的胳膊,紧紧挨着他。
“不怕。”张起灵说话间已带着吴邪穿过了涟漪---眼前不知何时就出现了一条青石铺就的石阶,顺山势蜿蜒而上,两侧皆是奇石怪松,碧草繁花,却无任何鸟叫虫鸣,幽静得有些瘆人。
吴邪跟着他走了两步,再回头看时,方才那会动的波纹已消失不见了,只有他们来时的路还在,远远的,甚至还能看到他们坐的那辆马车,正沿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小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好安静,我……怕……”吴邪如同受惊吓的小鼠般惊恐地张望着四周,愈发揪紧了张起灵的衣袖。
“不怕,这是我住的地方,我要做件事情,完了之后就送你回家。”张起灵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
“哦!”
这两三日吴邪对张起灵已是完全的依赖,他的的话顿时也让吴邪放松了不少,但还是紧跟定了张起灵,寸步不敢稍离。
张起灵带他沿着石阶迤逦而上,不过片时就到了一处山谷中。
这里三面山崖壁立,只有他们进来的一处隘口,人在其中,宛如置身井底。
“胖子,瞎子!”张起灵停住脚步,喊了两声,但并无人应答。
他微皱了皱眉,看了看头顶的日影,便将吴邪拉到一棵大树下,对他道:“你且呆在这里,切记不可随意走动!我去办事,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听话!”
一人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又是这般僻静空旷,吴邪本来已经惧怕得不行,但此刻张起灵一句“听话”还是让他立刻就点了头,挺胸道:“小哥,小邪听话,但是,但是不能时间长了,那我,我就会怕了……”
张起灵眼神黯了黯,但唇角还是难得地弯起了一抹笑弧,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嗯,我会快去快回。”
他将包裹中剩余的糕饼点心都放在了吴邪身旁,自己只拿了那狭长的布匹包裹的物件---解开来时,果然是一柄四尺来长的长刀,长刀通体乌黑,却有一股摄人的森冷之气。
张起灵提了刀,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又回身走至吴邪身旁,右手中所提的利刃一转,刀尖竟然在自己的左手背上划开一道两寸长的口子来,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吴邪看着张起灵作为,吓得眼睛都直了,半天才嗫嚅道:“小哥,你,你的手割破了。”说着就要上来拉他的手看。
“无妨!你站着别动!”张起灵轻轻挡开他的手,让他站定,自己泽绕着他走了一转,让手上的血在他周围滴出一道圈来,将他围在正中。
他做完这一切,又交代道:“听话,一定要在这里别动,无论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都不要出这个圈子。”
或许是张起灵异常严肃的口气所吓,吴邪也不敢再动,只是连连点头,老实退回到了圈内坐下,眼睁睁看着张起灵走进了数十丈外的一处山洞之内。
☆、张起灵伏魔涉险,勇天真舍命相救
“小哥,你要快些回来啊!”
临进洞时,张起灵犹听到身后传来吴邪的喊声。
他身形微微一滞,随即又疾步向前行去。
这山洞初入之时也不过两丈余高,一丈来阔,岩石□□,石笋交错,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但向内行了数百步后,头顶和两侧的洞壁竟然变得愈来愈光滑,色泽也渐渐由起初的赭色变得碧绿通透起来,似乎是璞玉经了琢磨,显露出了宝色。
再行了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高阔均有数十丈的石厅,也不知是天然而成,还是人力所为,只见满眼翠绿,头顶四壁脚底皆是碧玉,灼灼宝光,耀眼夺目。但细看之下,又可见四周的石壁之中,影影绰绰有好些黑影,形状各异,有的似人形而又有利爪、尖角、长尾,有的形似野兽头颅但却又生了人身,有的则形状恐怖,非人非兽,不可名状……这些影子有深有浅,有的凝滞不动,有的似乎还在挣扎蠕动,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张起灵冷眼环顾四周,见无甚异常,便走至洞中央,在一个同样是碧玉雕琢的八角灵台上盘膝坐了下来,将黑金长刀放置一旁,双手交叠,开始缓缓调理气息。
片刻之后,只见他口唇轻启,一枚晶莹剔透的赤红丹珠竟然从他口中飞出,悬浮于他面前三四尺处。那丹珠如红枣大小,里面有一物,形似一只肉虫,大小只有枣核一般,在内挣扎动弹不停,那丹珠虽然看似一泓清水所凝而成,但无论那虫子如何挣扎,都始终难破壁而出。
张起灵眼中冷光一闪,右手一抬一伸,与常人相比更显修长的食中二指一并一弹,那丹珠顿时化作一道红光,直扑向对面的石壁,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珠子撞上石壁之后,真如水花四溅而开,但转瞬又在空中凝结为一体,滴溜溜一转,又飞转回来。
只是,那珠子中的黑色虫子已经没了踪影。
张起灵张口含住飞回的珠子,凝视着对面的石壁。
碧绿通透的石壁内,已多了一个黑色怪物,有一丈多高,通体粗圆似合抱木桩粗细,却又长着十二双类似人手之物,正在不住扭动挣扎,怎奈那石头却如泥沼一般,愈是挣扎就愈陷得深入,不过片时,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透出来,已不再动弹。
张起灵看了一会儿,便起身拿了刀,走下灵台,转身向洞外去。
不料,还未走出玉厅,就听得身后传来了如同牛吼之声。
他蓦地顿住脚步,一个转身---只见刚刚被压入了玉岩化妖墙中的怪物竟然已经挣扎着破壁而出!
张起灵心内一沉﹐这万奴王的妖力之厉害,他早有领教,之前他也是苦战数日才将它降服并封在自己的内丹中带回镇压,可他从未想到,竟然还有妖物能从化妖墙中脱出。
但张起灵虽惊,但也临变不慌﹐眼见万奴王已扑至面前,他手腕一翻,抄起黑金宝刀﹐同时纵身腾空跃起﹐手腕一翻﹐长刀就向万奴王头颅要害之处斩去﹐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扑哧”一声﹐立时血光飞溅。
这一刀要在平日绝对是携雷霆万钧之力﹐无论是妖是魔﹐一击必杀﹐但此刻张起灵刚刚收回灵力﹐真气尚未调息得当﹐故此功力与与平日相比﹐何止弱了八成﹐此刻虽然击中了这妖物﹐但却被它躲过了要害﹐长刀插入了它左肩﹐已洞穿而出﹐此刻只余下一个刀柄还露在外面。
万奴王吃痛﹐怒吼一声﹐身体一个急甩﹐就将张起灵拋在了地上﹐它本已对张起灵恨之入骨﹐此刻更要为自己搏条活路﹐因此每一下俱是杀招。这妖物虽长得如肉虫一般﹐但实则皮肉坚硬如钢甲﹐又十分沉重﹐它见张起灵落地﹐就扑身向前﹐想用巨大的身体将他碾压成肉泥。
张起灵侧身一滚﹐堪堪避开了直砸下来的巨大躯体﹐一个跪地起跃﹐双脚便踩上万奴王最下方的两只手﹐借力凌空而起﹐一把握住尚留在万奴王肩头的刀柄﹐发力一旋﹐刀刃在妖物肉中转了一圈﹐连带着碗口大的一团皮肉被拔了出来,同时双脚反蹬,人已如旗花火箭一般笔直向上蹿起,腾起两丈余高,这才反身拧腰,双手握了刀柄,将手中的斩妖利刃直直插向妖物头顶。
妖物见势不妙,一声长嘶﹐立刻直身昂头,十二只手齐齐伸出抓向张起灵的双腿,同时一条猩红的舌头亦如蛇信一般突然从口中暴涨探出,横卷向张起灵腰腹。
张起灵立刻调转身形﹐一刀槊向万奴王的舌头﹐同时顺势闪身躲避那些指爪﹐但还是迟了一分﹐双脚已被万奴王攫住﹐接着就感到肩胛胸腹一阵剧痛---万奴王的几双利爪﹐已如利刃般洞穿了这几处要害﹐他力道猛泄﹐长刀也脱手而出﹐被万奴王一只手妖物见一把挥开﹐直直插入了几丈外的石缝之中。
万奴王见自己得手﹐不由发出“磔磔”怪叫﹐余下的几只手也一起抓住了张起灵的四肢躯干﹐眼看就要将他生生撕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