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弧度从神的指尖不断画出，使得凡界边际的沉郁场景以路西菲尔为中心，天翻地覆。一条天堂的大街就出现在路西的身后，道路两旁的白色建筑像是海市蜃楼般逐一出现，古典优雅的雕塑在四次可以看见，隐约还能在远方找到熟悉的学院大门。
人来人往的天使生动的就像活着一般，除了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如同后世凡人创造出来的无声影带，而路西菲尔就是这里唯一分割真假界限的天使。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耶和华还没有完全画完的前一刻，路西菲尔蓦然回过头。被这片宛如神迹的场景冲击得愣住了，白衣金发的天使一瞬间觉得自己堕入梦中，苍青色的眼瞳里装满了错愕。
凡界边际的大片树林不见了，昏暗天空也消失了。
他的背后，分明是天使学院建立不久时的景象，不会记错的，那边的雕塑在学院建成后的几年里被陆续撤掉了，而那个时候的他，和自己的同伴无数次经过了这条路。
梦一般的时光倒流……
是神。
仰起头望向那高高的天空，路西菲尔的嘴唇微张，无声的说道。
神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画出了这片记忆中的天堂，安静得不可思议。
冷淡的表情化作最初的浅笑，炽天使长看着补全了最后一笔的场景，凭借着记忆中找到的一角，他走到了离学院大门还有几百米的街道左侧，手指敲了敲空空的纯铜色路灯。
“神，您忘了这里还有弥赛亚私藏的金币。”
当年弥赛亚死死不肯向他妥协，只是交出了几枚金币后就拒不承认还有私藏，结果路西菲尔靠着力量一点点的搜查过去，最终在这里找到了一枚刻有自己孩童模样的金币。
随着这句轻松的提示，镂空的路灯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路西菲尔打开路灯的灯盖，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金币。
“神，你是否永远记得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
也许是心有所感，路西菲尔问出了平时不会说的话，眼中是天使不变的虔诚。
“是的。”
“可这岂不是不公平。”
“哪里不公了。”
耶和华好笑的看着路西向自己抱怨，他可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不公，难道神记得一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若是连他都会因为岁月而遗忘，那才是无能。
“就算是路西也不可能事事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些大家可能会遗忘的事情您却一直记住，岂不是对您的不公。”
“你怎知这些不重要。”
路西菲尔的眉心微微簇起，将一切都视作重要的事情，这样的心态到底要怎样才能养成。不论心中是怎么猜测，最后他也只能闷闷不乐的说道。
“……那么是路西多言了。”
“路西，玩够了就回来。”
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转了不少，耶和华一挥手，画在凡界边际的天堂之景便消失无踪。
第七十八章
信仰与爱看似不矛盾，但往深处追究起来，也不外乎是奉献和索求的差别。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走入了一条注定分岔的路。
而今天，那个分叉口就要出现在眼前了，他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思索了很多天，路西菲尔心生倦意的站在宫殿的高处，这份倦意并非是对生活的了无兴趣，而是来自于做出选择的艰难。背靠在光滑的墙壁上，路西菲尔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挣扎，其实上次他去时间之花的生长之地，只是想要再分析一次穿越时间带来的揣测。
背叛，堕落，地狱魔王。
神对自己的在意让心有多甜美，那么此时口中的味道就有多苦涩，路西菲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想要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曾经他不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忽然有点理解了，倘若要神为自己垂眸，就必须拿出让对方认真对待的原因。
现在的他，不过是活在神之光辉下的造物，信仰着对方，却又渴望着对方。
也许是自己太过靠近神，才让他在没有分清信仰和恋慕之前就已经无可自拔。路西菲尔勉强冷静的面对摊开来的内心，若是现在选择抽身而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继续迷恋下去，还是做回那个虔诚信仰神的天使？
捂住眼睛的手慢慢滑下，落在了温热的唇上，路西菲尔又想起了令他颤栗的吻，那样的气息缠绕的感觉真的可以忘记吗。
忘不了，舍不得忘……
那么，他的决定该是什么，放弃的话不一定能获得解脱，但是继续的话就要放弃更多。
随着路西菲尔的焦虑和不安，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脑海，无数次的回头遥望和无数次的圣堂觐见，路西菲尔脸色几经转变，似喜似悲，最后记忆暂停在最初那一刻。
“吾的孩子，你该醒来了。”
你看，神和最初时候已经不同了，他现在对我的呼唤变成了路西。这是不是说明了，神灵也并非永恒不变的存在，前提是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和等待。
啊，是该醒来了，从天使的美梦、从您为我所画的梦境中醒来了。
心底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带来的却是路西菲尔从未感受过的轻松，有那么点恐慌、也有那么点坎坷，融合在一起沉淀下来。
挑起一个笑容，路西菲尔看着下方来访的同伴，利维坦和贝利亚的感情还是那么好，然而这个天堂是容不下利维坦的想法。
利维坦乖巧的跟在贝利亚的身边，不知底细的都会把她当做一个小天使，即使贝利亚他们知道她是混沌龙，但没有见过利维坦的本体，谁会把这个女孩放在平等的实力地位。
“人之子，亚当？居住在伊甸园？”
见面后，路西菲尔就为突如其来的消息吃了一惊，转眼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上帝总会重新创造人类，只不过这回的人类在神眼中的分量更高了。
把事情去首掐尾的润色一遍说出，利维坦羞涩的笑了，扯着裙子的两角躲到贝利亚身后。她可不敢和这些炽天使说自己去了地狱，并且亚当是从混沌深渊那里领到上帝面前，否则就算上帝放过了她，路西菲尔第一个不会饶过她。
此时利维坦还以为‘讲清楚’了之后，亚当的事情和她没关系了，混沌龙以不符合年龄的活泼随贝利亚回家，谁知道时隔了几天就再见面了。
而且见面地点是……
天堂第五重火星天，北部天使监狱。
“妈妈。”
碎金般的长发散落得到处都是，亚当蹲在高级监狱里接受面壁，白色的长袍都有些皱巴巴，待他看向利维坦的时候，泉水般清澈的金眸顿时溢满委屈。
利维坦尴尬的发现贝利亚都惊奇的望着自己，一瞬间头都大了，她木然的看着表情冷肃的萨麦尔，不明白对方喊她过来是为了什么。
“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大，凭着心智和出生的年龄来说，他还未成年。”
萨麦尔轻咳了一声，视线在亚当的身上游离了半响，这位向来公正严明的座天使抱臂而立，冲着贝利亚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斯条慢理的说道。
“语言中蕴含着力量，亚当既然喊利维坦为母亲，就说明利维坦有责任在亚当未成年前当他的监护者，伊甸花被列为天堂花Cao中的珍惜品种，他这次弄坏了几十朵，当然，亚当作为伊甸园的主人，弄坏这些花朵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问题是他前天擅闯天使学院，所以我关他三天禁闭再让你来令他回去……很正常吧。”
利维坦一脸崩溃，她什么时候成了亚当的监护者，就算自己会生娃，那也一定是条小龙仔吧，摔！这到底哪里正常了！
“你靠近妈妈干什么，我的父亲不是你！”
这边混沌龙还在怒视着萨麦尔，那边的亚当忽然高喊了起来，把他们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
“哦，你的父亲是谁？”
贝利亚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眼中兴味更浓的萨麦尔，莫名的感觉和利维坦一样，有了种膝盖中枪的错觉。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我想去找他，但是这个天使拦住了我。”
金色的眼眸瞪着萨麦尔，亚当想要站起身来却又顶不住无形中压下的巨力，只能委委屈屈的继续蹲在墙前，一脸哀怨的瞅着利维坦。
不得不说，亚当的目光杀伤力极大，哪怕拒不承认的利维坦都泄了怒气，不想和他计较什么，要不然凭萨麦尔的心x_ing，亚当的行为足以被监狱长好好惩戒一番，怎么可能只会是单纯的面壁思过。
“他说的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似乎是弥赛亚。”
眼神闪了闪，对于贝利亚的问题，萨麦尔很肯定的如此说道。
“妈妈，我只是想要送给你这个，您喜不喜欢？”
金发男子举起编织了许久的花环，几朵凄惨的小花蔫耷耷的垂挂在上面，大概亚当是想要给利维坦编出头环，可是因为技术不行的缘故，最后只能做个不伦不类的手环了。
利维坦无力的扶额，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蹲到了亚当的身边，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了这个花环，眼角微微抽搐。作为一个资深的学院八卦党，混沌龙表示：她已经不想知道伊甸花被糟蹋的事情让路西菲尔知道了会怎么样，愿上帝保佑亚当。
“亚当，你最好向路西菲尔道个歉，毕竟绝大部分伊甸花是他下令培养的。”
故作深沉的拍了拍亚当的脑袋，利维坦感觉手感相当不错的时候趁机揉了揉。顶着个j-i窝头的亚当满眼濡慕的看着蓝发女孩，这副场景让对面站着的贝利亚都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