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和林海一道来的。
屋内水汽氤氲,伊默把饺子一叠一叠地搁在桌上,还来不及洗满是面粉的脸。
“你们还真是……”陈轩进门时酝酿许久,才从嘴里憋出个词,“在过日子。”
季达明说是,有了伊默自然要好好过日子。
“要不要醋?”伊默从厨房里探出头,“达明,我没找着酱油。”
季达明走进厨房帮忙找,酱油就搁在架子上,他拿下来以后被伊默搂着脖子亲住了。
“我吃醋了。”小狐狸挂在大尾巴狼怀里,“达明又不能陪我一个人了。”
大尾巴狼亲回去,把伊默安抚好了才给陈轩和林海添醋和酱油。
四个人如同重逢的故友,坐在一起吃饺子。
“像过年。”伊默轻声说。
季达明和陈轩都怔住了,神情不自然起来。
“给。”林海忽然掏出个红包,“不迟吧?”
伊默没接,咬着筷子望季达明。
“收着吧。”说话的是陈轩,“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心意。”
伊默这才欢欢喜喜地收下红包,用筷子戳自己包的饺子,一口一个,一连吃了七八个。
“达明,好吃吗?”伊默最在意的还是他。
“好吃。”季达明咬了一口,“特别香。”
他们把伊默包的饺子全吃了,这人高兴得一边洗碗一边哼歌。
季达明和陈轩商量回天津的事情。
“我走了,陈振兴肯定会有所防备。”陈轩摇头,“别看他人不在这里,肯定还留有眼线。”
林海也附和着点头:“少东家,不能让陈振兴有准备。”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伊默还没洗完。
“我走之前做了个局。”他蹙眉叹息,“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现在想想却还是不妥,因为我不知道陈振兴买通了谁。”
“这个人……是个麻烦。”陈轩说,“如果不除去,季家永远都不会安全。”
到底是谁呢?
季达明把林海和陈轩送走以后去厨房找伊默,这人正把盘子往柜子里塞。
“达明,我腰酸。”
“怎么腰酸了?”他接过伊默手中的盘子,“去歇歇,我来放。”
“你厉害嘛。”伊默趴在季达明后背上嘀咕,“这几天特别厉害。”说完挠了挠他的腰。
季达明装作没听明白,放完盘子拉着伊默去睡午觉。
他又做梦了,却不是梦的过去,而是现在。
伊默躺在床上挠肚皮,像是没睡醒,挠完趴在床上拱进了被子。
季达明没看见自己,但是听见伊默说着梦话:“达明还没回来……”
他想走过去揉一揉伊默的脑袋,但在梦里,他只能看着。
窗外传来引擎的嗡鸣,伊默霍地睁开眼睛,披着衣服往床下爬,季达明也跟上去,看着伊默往门口冲,眼里渐渐弥漫起笑意。但他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因为梦里的季达明挽着孟泽的胳膊。他腾地坐起来,把窝在自己怀里的伊默吵醒了。
“哎呀达明。”伊默滚到床里侧,抱着被子嘟囔,“你让我歇歇,晚上再弄。”
季达明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凑过去哄着伊默亲一亲。
“好累。”伊默眯着眼睛亲他,“达明你做噩梦了?”
“嗯。”季达明亲了会儿,渐渐平静了,“这次回天津,我心里很不安,怕保护不了你。”
“那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季达明把“孟泽”的名字咽回去,“梦到我们俩……不像现在这么亲近。”
伊默睁开眼睛,气鼓鼓地瞪他:“达明在梦里干坏事。”
这种醋也吃。
季达明垂下眼帘道歉:“梦里的我不好。”
伊默别扭了几分钟,爬到他怀里:“现实中的达明好就行。”
“你觉得现在的我好吗?”
“达明最好了。”伊默蹭他的颈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要明知故问。”
季达明心里不安,忍不住折腾伊默,捏捏这人的鼻尖,又揉揉肚子。伊默闹起脾气,拽着被角踢他,眼尾红红的,说一句话打一个哈欠。
“好了好了。”季达明于心不忍,抱着伊默叹息。
伊默又打了个哈欠,迅速坠入梦境,季达明却睡不着,梦里梦外通常都有联系,他忽然有些犹豫,不敢带伊默回天津了。
晚些时候季达明独自去了趟陈记商行,陈轩坐在躺下晒太阳。兄弟俩单独见面,免不了流露出些在旁人面前隐藏的情绪。
“其实我对你有点印象。”陈轩掀开腿上盖着的毛毯,“说不清的,就是觉得以前有人待我不错。如果你不出现,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当你站在我面前,我虽然不记得你的脸和名字,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当年的事……”季达明神情黯然,“很复杂。”
陈轩不愿多谈,转而问他来的缘由。
“又包饺子了?”陈轩开了个玩笑。
季达明跟着笑了两声,继而收敛了神情:“我不放心小默,此番回天津不同以往,陈振兴就算落到我设的陷阱里也照样是条毒蛇,临死反扑必定凶险。”
“你要把他留下?”
院子里的梧桐树在风中窸窸窣窣地响,晃动的树影模糊了季达明的视线。
“你们会照顾他的,对吗?”
陈轩直起身:“那可是我嫂子。”言下之意就是做了保证。
“真舍不得。”他苦笑,“小默肯定要生气,我还得背着他偷偷走。”
“明知他会生气,你还要这么做?”陈轩不甚赞成,“说不定他很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伊默当然愿意。可就是因为愿意,季达明才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足够,季达明惦记着伊默,匆匆离开陈记商行,在半路上买了一小包麻花,见到伊默时还是热的。
小狐狸睡饱了,坐在桌边嘎嘣嘎嘣地啃麻花,特别黏大尾巴狼。
“达明,晚上弄不弄?”伊默边说边往他怀里凑,“中午你想弄,我感觉到了。”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季达明也拿了根麻花。
伊默皱眉啃了几口:“我想弄呢。”语气很是恳切,欲求不满,像是他老也不愿亲热似的。
季达明很是无奈:“怎么开始成天想这些事情了?”
“喜欢。”伊默诧异地反问,“达明不喜欢?腰太累吗?”
又谈到腰的问题,仿佛自从他受伤,某些功能就不好了。
“不是腰。”季达明的头隐隐作痛,“也不累,可你经常哭。”
“我小嘛。”伊默理所当然地哼哼,“达明要多惯我。”
麻花少掉一小半,纸包上全是油印子,屋里也弥漫着甜丝丝的香气。
“达明,我年纪小,可以胡闹的。”伊默吃了满嘴的油,“而且我喜欢你,忍不住要闹的。”
季达明叹了口气:“说不过你。”
伊默得意洋洋地叼着麻花,享受自己的“战利品”。越是这样,季达明越不敢带伊默回天津。他骗伊默说正月十五以后再回去,自己却偷偷定了十四号的船票。
陈轩和林海知道他的计划,提前一天约伊默去陈记商行吃蜜饯。伊默屁颠屁颠地去了,拉着季达明的手说了一路的话,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登船时间是下午三点,陈轩两点时借口邀季达明参观商会,把他带去了码头。雪化得七七八八,季达明生怕伊默追来,马不停蹄地上了船,他时间赶得急,刚安顿好汽笛声就响了,仓促的旅途即将画上句号,他走到甲板上看灰蒙蒙的江面。
难以割舍。季达明的灵魂大半留在了南京,陪伴在伊默身旁,而船上的只是一具躯壳,宛如行尸走r_ou_。
码头边忽然驶来一辆车,冲破了浓雾,他看见伊默从车上冲下来,一边哭一边追着船跑,不过林海和陈轩很快就抓住了伊默的手臂,将哭得浑身发抖的人带回了车里。
季达明趴在船舷上,定定地注视着码头边的黑色轿车。
“对不起……”他垂下眼帘,咬牙离开了甲板。
天津城的雪还没有化,季达明下船时面色铁青,没有伊默在身边,他又变成了雷厉风行的少东家。
陈五早早侯在码头边,带着季达明回公馆。
“怎么样?”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孟泽拿着账本和陈振兴合作了。”陈五也不废话,“目前天津的盘口我们损失了六成,但主要的几个码头他们都没拿下来。”
季达明的手指动了动,毫不意外:“老宅那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