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赫思考了一阵,觉得此时还不能得罪他们,于是按下心中愤怒,语气也温和几分:“孤也是看着堂弟死于非命,有些心急了,既然已经托你们想办法,一事不烦二主,就继续辛苦你们了。”
“殿下是先帝后嗣,尊贵无比,我们不觉得辛苦,还请殿下多多保重,再等些时日,吾等拼死也会送殿下出宫的。”
那内官走后,李景赫心腹内侍上前,低声道:“殿下,我们要不要想办法……”
李景赫挥了挥手制止他说话:“那个奴才说的对,现在宫中如铁桶一般,若不是他背后之人神通广大,此刻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祺王已经反了。”
祺王府和他们靖王府向来跟京中不对付,若不是因为先帝遗诏,他们本身又有实力自保,早就跟幽王、肃王等已经陨灭的亲王一系一样,连骨头都不知道化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他手头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难免心焦,尤其是因酗酒暴毙的祺王世子那里,可是有他靖王府送去方子酿造的“美酒”!
自几年前的生辰,让众皇子和王世子见识了南崇用特质的方子酿造的鹿血酒,大家表面上因为陛下的发怒而有所收敛,但私下里没有少找李景赫讨要好东西。
为了“避嫌”,他直接给酿造的东西,而是给了一个酿酒的方子。
世人皆道靖王世子放浪形骸,连累皇子也受陛下斥责,但却不知道这“嚣张跋扈”之下隐藏的暗涌。
——他们南崇的方子,岂是这么容易给旁人用的?
那方子巧妙,又有南崇巫医特别准备的部分,连御医局的御医也只能看出这方子有些烈,不能常饮。
但这些皇族子弟向来享受惯了,得了一次刺激,就很容易上~瘾,哪里是这么容易听话的。
聪明一点的,自然会节制一些,但只要偶尔沾了这酒,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积年累月下去,总会让人“惊喜”。
只是现在时机不好,祺王世子又是因为饮酒而亡,这才让李景赫担心起来,怕出宫一事因此受到影响。
今上昏迷,祺王造~反,这么好的时机,李景赫相信父王绝对不会放弃。
若非因为他还在京中,也不至于迟迟不敢又动作,生怕朝廷对他不利。
李景赫一度担心过自己的安危——他既怕父王不顾他的生死贸然起兵、跟着造起反来,又担心京中以他为要挟,逼父王出兵勤王,与祺王硬碰硬,最后两败俱伤。
如果早些得到消息,他定会拼尽全力想办法立刻离开京城,只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就被大内高手带进宫中。
再想要从宫中出去,可谓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若不是这时候有人暗中联系他们,说可以护送他出宫,甚至送他回南崇,李景赫只能一筹莫展地被困宫中,动弹不得。
起初还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但后来又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既然要帮他,那就一定不会像对方所说“保护先帝后嗣”那么简单,对方必有所图,只是“时机未成熟”,对方不愿意表露身份和目的罢了。
等他成功逃离京城,对方肯定会想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视情况而定,考虑要不要权父王跟这股神秘的力量结盟。
“陈氏这两天如何?”
听李景赫问起世子妃的事,那内侍明显一愣——殿下不是一向把世子妃当成空气吗?怎么现在倒想起关心对方来了。
好在这件事他知道,于是十分庆幸地立刻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世子妃自进宫以来一直在偏殿抄写佛经,已经托人几次将手稿交给太后。”
李景赫冷笑一声:“她倒是乖觉得很。”一个小小郎中的女儿,竟然能够嫁给他这种身份尊贵的皇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对于她来说的福气,对于李景赫就远远不是了。
外貌、家世、才情皆平平的世子妃,带给他一个没有助力的妻族,皆是梁帝塞给他的包袱累赘。
——此次离京,正好将她留下来跟那面慈心苦的老妇人作伴……将来等父王成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这种“先帝”指婚的太子妃,可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他对内侍道:“她想抄就让她抄去,你想办法找人跟着她去送东西,打探一下慈安殿里的消息。”
虽然已经决定要走,也不能完全信赖不知来历的人,现在消息递不出去,至少宫里的事情不能一抹黑。
……
相比于宫中暗潮汹涌,各家皆有心思,原本应该分崩离析的西沧却出人意料的“和谐”。
裕王世子率领抵达西域的北境军开始全面控制西面沿线。
李景承可能觉醒魂现之力的消息也传递开来。
只是西域有李景殊这个三公子在,旁人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的威慑力,镇住了西境的妖魔。
但裕王世子骁勇善战的名号还是传播开来,于西域初立威信。
至于林长史,也在行冠礼之前,在西域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卓越才能。
由平武而来的裕王世子和林长史,一文一武配合极其默契。
祺王府的三公子身边除了一个照顾他衣食行动的内侍就再无自己人,还被裕王府的人团团围住住处,但他对此毫无怨言。
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幕僚,为初来乍到的裕王世子和平阳都督府长史林大人出谋划策。
哦,要说普通,似乎也并不普通。
林彦弘发现这位三公子,真是个人才。
据林彦弘所知,李景殊的眼睛并非完全不能视物,只是看不清东西,哪怕把东西放到离他三尺远,他都看不太清细节。
再加上有些畏光,常年用布遮住眼睛,久而久之就根本不用双眼了。
但李景殊的听觉极为敏锐,只不过第一次见面,他就能准确地分辨出林彦弘和李景承站立的方位,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细节判断两人的身份。
林彦弘甚至怀疑对方的嗅觉也十分敏锐,因为他能判断出李景承刚刚经历的酣战大概斩杀了多少妖魔——除了血腥气,林彦弘想不出来他能通过什么来判断这个数字。
所以即便对方的那只执夷永远躲在本体后面,大概是之前太“辛苦”,总带着些委屈巴巴的感觉蹲坐在那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萌竹攸的地雷投喂~!(*╯3╰)
第151章 冠礼
那执夷时不时用毛茸茸的爪子拨弄一下本体系在后面的带子, 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一副虽然等得很无聊但还是乖乖待在那里的模样。
林彦弘想,若不是李景殊与他的魂现“体型”差别太大, 那个大家伙很可能会像景熙的执夷幼崽一样,抱着人的腿蹭来蹭去,想甩都甩不掉。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小景熙和小执夷, 林彦弘虽不能表现出可以看见那个庞然大物的样子,但对身体孱弱的李景殊的态度总会缓和几分。
——祺王胜了,这位三公子已经落入“敌营”,不一定能享受胜利的果实, 但祺王败了, 他却一定是“乱臣贼子”, 人人得而诛之。
林彦弘观察几日, 发现李景殊心态十分平和,并没有丝毫被父亲抛下做弃子的自怨自艾,甚至有份求仁得仁般的坦然欣慰。
他留在西沧,对西域的每一块地方都如数家珍, 对边境的每一层关卡都了若指掌,仿佛把整个舆图都牢牢记在心里。
林彦弘新少年成名,一直被别人称作天才,但他自认不过重活一世,比同龄人多读了几年书,也比较刻苦,这才勤能补拙, 争了上游。
他是亲眼见过名符其实的天才的,其中最让林彦弘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青桐书院的瞻河先生。
瞻河先生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凡是看过的诗句只要诵读几遍就能记住。
哪怕是那种艰深的古卷,只要瞻河先生能够读懂其内容,背诵下来只是时间问题,有时候旁人可能要花上数月才能弄清楚的东西,他很快就能整理出条理。
林彦弘为林佟氏守孝回到青桐书院的时候,为了让他能够不落下进度而影响接下来的科考,瞻河先生特意给他“开了小灶”,亲自督促他做学问。
林彦弘做的文章,自己都未必能完全背下,但瞻河先生却能记个大概,偶尔还能做出“上次你做的那篇,词句虽然不够丰满,但立意极新,我很喜欢,这篇文字是进步了,可惜立意略逊一筹”一类的点评,显然是把林彦弘做的文章都记在了心里,常常令林彦弘惊叹不已。
不过林彦弘发现李景殊的“过目不忘”和瞻河先生过目不忘的本事还略有不同。
瞻河先生的过目不忘主要表现在对文字的记忆上,但李景殊的,却是重在对地形地貌的掌控。
也许正因为李景殊不可视物,所以需要用心“记”下那些山川地貌,西域的山脉、河流,每一道沟壑,只要西沧的舆图上出现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若说有什么不足的,那就是他受身体原因所限,终究没有去过实地,如果因为绘图者的限制和错误,舆图与实际存在差别,他就无法自行更正了。
林彦弘不知道李景殊这个本事是先天就有,还是后天训练所得,总之发现对方有这等本领,林彦弘对有才能的人向来敬佩有加。
他私下与李景承道:“以李景殊的本事,若非他是祺王府的三公子,将来在西域,必定有一番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