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男孩子留疤有什么关系!?湛儿长大了,是要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这男子汉身上怎么可以没有疤。”
秦慎听了秦湛的童言稚语,见他神色又好了,这才笑道:“好好,湛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不怕疼,也不怕留疤。但是父皇怕,父皇瞧着湛儿身体疼,身上留疤,父皇心里便不舒坦。湛儿就心疼心疼父皇,为着让父皇不难受,可要好好顾及着自个儿。”
秦湛听了,果真脸上露出颇为纠结的神色。好半响,这才道:“好吧,那湛儿就不要疤了。”
秦慎一下就笑了,只觉得这会儿就是有天大的气,有了秦湛这话,怕是也气不了了。
这会儿,秦慎小心牵了秦湛手,空了只手却做了个手势。
辛羊见了,立时就使了眼神给旁人,让人都跪着往后退了几步。宫中当差之人,这眼力劲儿可都是好,没有一个会看不分明,还跪在原地的。
秦慎又蹲了声,却是凑近了秦湛耳边轻声笑道:“湛儿莫怕,这衣服是父皇让人做的。你只管穿,旁的由父皇来做。”
“父皇!”秦湛一下捏紧了秦慎的袖口,这是什么意思!?
秦慎是懂了他刚才的反常!?是的,必然是的了,秦慎是什么人,便是一时没想到,后边儿也该反应过来了。
这般说……秦湛心里头都不由升起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莫非……秦慎是真心要立他为太子!?
不,决计不可能!秦慎绝不会如此糊涂!
那他这般说,是在告诉他,只要他老实当了个出头鸟,立个靶子,最后没了用,多少会留他一命!?
是了,怕就是如此!
秦湛心里凉了个透,面上却再也没露出丝毫异色。
秦慎见秦湛抓紧了他,面色上却不曾有变化。这便笑了下,他就知道他的湛儿一点就通。太子之事,只如今还不好明说。
前些年,他倒是对太子之事也多有过些许犹豫,对着秦湛也是考虑良久。秦湛的身份到底不合适,若是有意秦湛,怕是前朝要闹翻了天。
秦湛身上有周家血脉,当初周家退位,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好些开国老功臣上奏太祖赐死周家满门,万万不可留下活口。
若是秦湛登了位,多少人会担心秦湛秋后算账!?便是如今的秦家血脉,怕也是要惶惶不可终日,唯恐秦湛将秦皇室杀个血流成河。
秦慎原也觉着立秦湛为太子,怕是可笑了些。只越到了近些年,他竟是越放心不下秦湛。他想了不少,便是连自个儿去了这事都想到了,只想着定是要给秦湛留下个后手,让他在新皇手里平平安安活到老。
只是这般一想,秦慎就再也安不了心。
纵观历朝历代,哪一个王爷最后有好下场的,便是有,也少的很。不说旁的,就说是他,先下他的几个兄弟,可不也给他关的关,贬的贬。就算没关没贬的一两个,也不敢在朝堂活跃,只能整日醉生梦死,做个逍遥王爷。唯恐稍微活跃了一些,叫他抓了辫子,随意编个由头就给推出去砍了。
即使他调教有方,选了个宅心仁厚的新皇,但人心异变,哪怕他再留后手。新皇将来若是翻脸无情,铁了心要杀秦湛,他在九泉之下又能如何?再则,就是新皇留秦湛一命,但只要想到秦湛将来只能委屈度日,以图活命,不能再像现在这般肆意无常,秦慎又觉着心疼无比。
思来想去,最安心的方法也就只能立了秦湛为太子。如此,方能叫秦湛活的随心所欲一些,也不叫旁人害了他。
只这般,委实不好办。
但到底,秦慎思索着自己还年轻,以他一生之力,足以给秦湛铺条康庄大道出来。
这回,彭越携大胜之姿归来,同时也是将军权交还。
平定荆北之地,又手握军权,正是他皇权最为强势之时。就在今日,秦慎故意让秦湛穿了太子冕服,便是给旁人一个他心中有意的讯息。
今儿个,肯定没人敢出来说他半个字。但过了今个儿,前朝后宫怕就要彻底乱一番。
倒也无碍,秦慎也想瞧瞧,看谁蹦跶的最厉害!他也好早些将这些个收拾了。
只这事非一朝一夕,所以秦慎也不欲说破。先下,秦湛也小,若是此刻早早定了,可就真是立了靶子,那些个人就真是不计后果要扯了秦湛下去。放出些消息,也可看看哪些人可以培养一番,再将这些人调去给秦湛。
将来秦湛再大一些,他再出了圣旨定下名分,那反对的人自然就少了。有了他培养的人手,秦湛更是一上朝堂,便直接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马可以用。
秦慎自觉安排好了一切,他想着秦湛看似惫懒,实则聪慧机敏,他这话中的意思应是能够明白。
第16章 喻事问责
秦湛自觉凉了心,只想到,既然如此,他就同秦慎演一场父慈子孝又如何。大不了,便算是回报了这些年秦慎待他的这几分真心。
秦慎见秦湛安了心,这才起了身。
他牵了秦湛的手,这就打算带着人去迎太后。不过刚才因着秦湛手上的伤口,略微耽误了些时间。秦慎才稍稍走了几步,便看到太后同宇文皇后俩人,已然停了车辇,从上面儿走了下来。
“儿臣见过母后。”
“湛儿见过皇祖母,见过皇后娘娘。”
近了,秦湛同着秦慎先给太后行了礼,秦湛又给皇后请安。
皇后自是立刻扶起了他,而后便给秦慎行礼。
这番动作下来,倒是有趣的很。
只这一瞬间,太后同宇文皇后二人立时就瞧见了秦湛身上穿着的冕服。宇文皇后这些日子有些憔悴,因着她的事,她的皇儿秦礼也是有些不安。秦礼本就身子弱,费了心神,这几天便又躺下了。
前朝父兄的事儿,自个儿的事儿,秦礼的事儿,这些凑到了一块,宇文皇后也有些熬不住。这般,今儿个再一见秦湛身上穿的,终是让平时端庄的宇文皇后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恨意。
出了这么多事,太后尚且顾念她几分情。可她付了一腔真情的当今圣上,却是一句都不曾派人来问过她!
便是这几日,秦礼身子不爽利。宇文皇后便特意遣了自个儿的贴身宫女墨蕊去见了辛羊,让他把这事儿给圣上说了,能让圣上来看看秦礼。不曾想,圣上始终一步没有踏入翎福宫,只派了一个医官来稍稍看了一番!
秦慎这般做,何其绝情啊!
宇文皇后咬碎了牙齿,只原本心中最怨的还是她父兄,只道他们糊涂!但到了今日,瞧着她的好圣上对着三皇子宠爱异常,刚才便是还没给她跪全呢便拉了人起来,这是何等的偏心!如今,更是连太子冕服都穿上了,这是置她这皇后,秦礼这嫡子于何地啊!
她今个儿来,就是个笑话!
气极了,宇文皇后这才流露出几分不甘心来。
只这不甘同恨,宇文皇后到底一闪而逝便全部收敛了起来。她先下处境不好,没有资格争上一争。但秦慎正儿八经的圣旨还没下,秦湛身份也是特殊,有的是人上赶着去反对,还不用着她出手。
等着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想通了,宇文皇后也就又成立端庄温柔的模样。
只宇文皇后不发作,也不敢发作,太后却不同。
她可以爱屋及乌,因着秦慎多疼爱秦湛几分,但也决计不允许秦湛做了太子。她之前想着秦慎是个聪明的,宠爱跟要托付实权,那是两回事!
但今儿个见了,她便想着,她的儿子怕真是糊涂了!
“皇上,湛儿身上这身衣服……你怕是糊涂了!”太后却是一下沉了脸,肃穆道。
往日里,太后从不干涉前朝之事,也从未如此对秦慎说过话。今儿个头一遭,可不把彤瑞姑姑这些个伺候太后的人给吓到了,立时就都跪了地,战战兢兢不开口说一句话。
秦慎只笑,他安抚的在秦湛肩膀上拍了拍,“母后,此事儿子考虑良久,心中已有决断。今儿个彭越大将军得胜归来,乃是我大苍之幸事,也需祭祀天地,以告上苍,此事耽误不得。至于湛儿之事,此事了结之后,儿臣自会去永乐宫同母后好好说说。”
太后还是不满,“皇儿,我从不干涉你前朝之事。湛儿从小聪慧,我看着也心生欢喜。再则,湛儿也是你教养至今,你心中难免愈发怜爱。只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普通人家尚且知道因宠传业之事不可为,再则,周朝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你可不要糊涂了!”
太后这话说的,便是严重了。
当初周秦臣得以五岁登位,九岁退位,便是因为周秦臣之父宠爱后宫一位叫窦姬的女子。此女子是被当时周王朝的权臣送入宫中,当时周皇惊为天人。
一年后,窦姬生下子嗣。
周皇因宠爱窦姬,爱屋及乌之下,也对窦姬之子喜爱异常。当时周朝已有太子立下,为了心爱的幼子,周皇竟然在窦姬的撺掇之下,杀子灭妻,惹的前朝后宫怨声载道。
那时,周家天下本就不安稳,偏偏周皇更加醉生梦死。
窦姬更是仗着宠爱肆无忌惮,害死了周皇不少子嗣。
待着周皇一日在窦姬宫中竟然马上疯而死,回顾后宫子嗣,竟再无成年皇子。
窦姬也是空有美貌,却无智慧。她本就依附周皇方能存在,竟还一心引诱周皇,想他早死,以让自己幼子登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周皇死后,窦姬的美梦自然破碎。当晚,她便被冲进而来的周朝忠臣们砍成了烂泥,她那幼子也一同被杀死。最后,众人权衡利弊之下,那时还只有五岁的周秦臣就被拉上了皇位。
周秦臣在皇位之上呆了四年,日日胆战心惊,唯恐睡下便再无醒来之日。到了九岁之时,这皇位也就没他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