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沈墨轲问道。
“在和秦婶学做月牙馄饨呢。”苏琊走到了沈墨轲身边,将木盆子放在了桌子上,道:“秦婶说今天是小雪。在他们这里小雪落雪是祥兆,是要做月牙馄饨吃的。”
“中州商州宿州都没有这样的食物,我便想着和秦婶学学,做一份给你吃。”
苏琊这话说的如此自然,沈墨轲却已经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不、不是……”沈墨轲已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你这,这……”
不是应该君子远庖厨?何况都已修仙辟谷……做这有什么意义?沈墨轲想要好好问问苏琊,但这些话当面说又不合适。
好在秦婶很快地就把话语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而且恰逢沈公子大病初愈,吃点月牙馄饨补补身子,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沈墨轲眨了眨眼,看着秦婶,而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位老板娘在忙些什么。
老板娘站在桌前,正用着双手不断地在揉搓着一个巨大的面团。沈墨轲还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面团,很是惊奇。
“这是用来做月牙馄饨的?”沈墨轲问道。
“是的。”秦婶笑着点了点头,“苏公子恰才去后厨准备的便是这月牙馄饨的馅儿。”
沈墨轲望着那巨大的面团,摇了摇头叹道:“那月牙馄饨……居然要做这么大?要怎么弄熟啊?”
“噗。”秦婶瞧着沈墨轲的表情,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沈公子误会了。这面团等会儿还要分成小份的。并不是就这一大个面团直接做。”
正如苏琊所说,中州宿州商州都没有这样的食物,沈墨轲是第一次见。他没有下过厨,吃的从来都是现成的。因此没有想到就这样闹了个大红脸。沈墨轲羞愧地想要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秦婶在一旁开心得乐不可支,苏琊也同样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见着沈墨轲越来越红的脸颊,苏琊才出言安慰道:“墨轲,无妨,这些你都不必知道。只要我知道如何做就好。”
“是呢是呢。”沈墨轲没有回话,便听到秦婶先如此说道:“苏公子如此体贴周到,沈公子有苏公子一位已经足矣。”
“……”
沈墨轲被眼前两人一人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但那两人显然是没有这个自觉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制作之中。
月牙馄饨是什么?月牙沈墨轲倒是知道,但是馄饨却听都没有听过,根本没有办法顾名思义。
但是当沈墨轲目睹那块面团在秦婶手中的擀面杖下变成了一个个小圆饼,而小圆饼又填入了馅儿,一折一捏就变成了一个小月牙的一整个过程后,就不由得被九州人民的创造力所震惊了。他们是如何想出将r_ou_糜和蔬菜切碎搅拌,然后用如此巧妙的方法将他锁在面皮之中。实在是厉害极了。
让沈墨轲惊诧的同样还有苏琊,他不过是看着秦婶的做法,弄坏了几个小面皮之后,就做的像模像样的了。
“厉害厉害。”沈墨轲内心忍不住道,甚至都些按捺不住自己也想上手试试的冲动。
苏琊也看出来了沈墨轲心中所想,在包完一个月牙馄饨之后,便将手中的小勺子递给了沈墨轲。
“墨轲,”苏琊弯了弯眼睛,道,“来包一个?”
沈墨轲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我想吃一个墨轲包的。”苏琊即刻补充道。
沈墨轲有些被说动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嘴,想要以自己从未下厨,技艺不精拒绝,就又听到苏琊说到:“包坏了也没有关系,我就是想吃墨轲包的。”
“……好吧。”沈墨轲最终还是接过了勺子。
三人齐心协力,很快一个面团就被包完了。
然后沈墨轲也第一次下到了厨房里,想要近距离的观摩月牙馄饨的成熟过程。
沈墨轲曾经想象过月牙馄饨的做法。但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第一道滚水将月牙馄饨下下去,待他浮起来之后再加一道水,然后循环两次,共三次后,便能出锅了。
苏琊与秦婶负责分餐,沈墨轲则是负责上楼去将老猎户叫下来。
在这小雪时节,沈墨轲和苏琊是客栈中唯一的住户了。于是老板、老板娘,苏琊和沈墨轲四人便坐在了同一桌上。
“欸,苏公子,你的饺子怎么好像与我们的不同?”坐在苏琊对面的猎户奇道。席间秦婶已经称赞了苏琊的手艺数次,猎户也这么觉着。但是吃着吃着却还是发现了不同。他们碗里的月牙馄饨显然手艺醇熟,个大皮薄。
苏琊碗里的那个月牙馄饨却大小形状不一,有的只有馄饨皮,有的只有小小的一块r_ou_。
沈墨轲早就被这月牙馄饨的美味俘虏,若不是老板这么一提,他还没有意识到在一锅月牙馄饨里还有自己包的那十数个丑唧唧的玩意儿。
听到老板这么一说,沈墨轲就立刻反应过来了,老脸又不由得一红。
“自然是不同的。”苏琊笑道,“这是特殊的月牙馄饨。”
沈墨轲听了,脸更红了。
老板是谁啊,与秦婶结发二十年,自然知道苏琊所指为何。老板闻言颔首,微微笑道:“甚好甚好。”
第10章 年节
宣怀三十二年,除夕申时。午后的阳光正好,并不刺目,也甚是温暖,晒得人暖洋洋也懒洋洋的。
次子沈明钺正和父亲沈墨辙在偏厅中对弈,大哥沈明铎在一旁观棋。沈家主母沈夫人还有沈明铎的夫人沈白氏、沈明钺的夫人沈邵氏,则在张罗着今夜的年宴。沈府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只有偏厅中的这三人稍稍显得闲适一些。
沈家父子闲暇时的手谈可以说是惯常的娱乐项目了。谁人棋风如何,又是几斤几两,都知道的清楚。沈家二子,沈明铎在朝为官,沈明钺点兵沙场。然而神奇的是,沈将军虽常在沙场,却不知为何,是沈家父子中棋艺最差的。
然而今日,棋艺最差的沈明钺将父亲杀入了及其艰难的境地。
经过先前几日与大哥的厮杀,沈明钺知道不可能是自己棋艺有了长进。他也知道父亲在手谈时也不会刻意放水。其实原本沈明钺在棋局上取得胜利,也算是时有发生,几年难得的时有。可是眼前这一局,沈明钺是稳cao胜券,且沈墨辙也输得太过难看了一点。
看见自己父亲正低头沉思,沈明钺即刻便朝着自己的大哥使眼色,求支招。但眼下这个局面确实是难以挽回,即使是沈明钺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两人苦恼之际,忽的有人叩响了门。
——实际上,在沈墨辙的坚持下,门一直都敞开着。
敲门的人是陈深。陈深朝屋内的三人行礼道:“老爷,大少爷,二少爷。”
“陈伯。”沈明铎颔首道。可在沈明铎正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却被打断了。
沈墨辙急声问道:“是不是他们来了……?”
“是的,老爷。”陈深颔首鞠躬,“沈轲沈公子与苏琊苏公子到了。”
沈明钺见到陈深来通报先是一疑,闻言却是眼睛一亮,想要立即起身。但还不等到他做出任何反应,就发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最先行动起来的,居然是他的爹爹!
沈墨辙在陈深敲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所以他的动作竟然比沈明钺还要快上一分。
沈墨辙边朝外走边嘱咐道:“快快,叫人通知夫人,原先不确定的那两桌,加上!”
花甲老人沈墨辙健步如飞。反而留下两个儿子在身后面面相觑。沈明钺什么都没想,急忙的就跟了上去。沈明铎则是望着两人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年节时分向来是走动的好时机,商州虽然不是贵贾云集之地,却也是少不了这些礼节。但是各家走动之事,通常是大年初三之后。除夕在中国年是一家团圆之时,因此各家鲜少会有人来访。
此时有人来访,实是不太合常礼。不过幸是沈家与一般的家庭很是不同。且沈轲与苏琊也不算是外人,他两人在先前的拜访中,已经获得了沈家的认可。而且他们的这一次拜访也并非缺了礼数,沈夫人早就在年二十八的时候便收到了沈墨辙的交代。
只不过那时,苏沈两人还未确定一定能来罢了。
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多少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那么当这句话放在沈墨轲身上就半分夸张的意思都没有了。
当看到沈墨轲和苏琊走进正厅的时候,沈墨辙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中秋之后,除却书信,沈墨辙还见过沈墨轲两次。修仙之人的术法的确神奇,能够凭空出现,也能来去自如。但终究沈墨轲和苏琊还是有许多杂事缠身。两次沈墨辙见到沈墨轲,都是因为沈墨轲要为他进行月例的身体检查。
不过,沈墨辙也能够从那两次见面中看出沈墨轲的不同。
此时更是。
虽然他的兄长脸上带着面纱,手上也还覆着纱布,但此时的沈墨轲瞧上去不仅气色极佳、精神饱满,而且容光焕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光,整体气质如临风玉树。虽然仍旧仙气飘飘,却不是原先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但从沈墨辙看来,现在才是兄长沈墨轲应有的风采。
沈墨辙惊奇,沈明钺更是惊奇。沈明钺自中秋过后就没有见过沈墨轲。此刻看见沈墨轲如此模样,感觉像是变换了一个人。若不是知道与父亲至交的友人中,除了这两位忘年交的江湖人之外,没有其他,沈明钺几乎都难以相信眼前的人是中秋时见到的那个沈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