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去一回,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初云再次站到熟悉的山峦脚下时,已经是六岁。
此时正是盛夏,在山脚还能感觉到炎热,越往山上走便越凉爽,待到半山腰的村子时,已经是还算舒服的温度了。这座山间的村子里人数不多,只有十来户人家,几乎都是牧羊人,世代在山间放羊,靠着山羊产出的羊n_ai毛皮生活。这些因陀罗都有为初云讲过。
穿过村子再有一会儿,她就可以到家了。这么想着,初云停下脚步,抬眼望向更高的地方。
被山林遮挡着的地方是她的家,时近黄昏,林子呈现火烧一般的金红色,与断壁天幕连成一片,仿佛滚滚燃烧的火海,壮观瑰丽。
初云曾经每日都会见这样的景色,然而那时她是从山上往下看,仿佛置身于云端俯瞰世间的感受,和此时仰望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而只有仰望,才会让人感受到自然是如此的令人惊叹和敬畏。
一时看得入迷,初云在村子边缘呆得久了些,直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羊叫,上山的方向出现了一片金色的云朵,羊群此起彼伏的叫声和散乱的脚步声宣告牧羊人们的归来。
暂时不想和他们过多的接触,初云本想绕道,却忽然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羊群中间有一阵小小的混乱,其中的一只冲散同伴向初云飞奔而来,咩咩地叫得急切。
初云眨了眨眼睛,等羊靠近之后她认出来,那是她家的羊,是因陀罗为了她而带回来的,陪着她长大的母羊。
“你还在呀……”轻声自语着,初云露出两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羊跑到初云的身边,咩咩地叫着,用脑袋供着她的身体,围着她打转。
初云抱住羊的脖子,在它有些刺刺的短毛上蹭蹭,她比两年前高了很多,之前抱起来很费力,现在却很轻松了。
有个少年牧羊人追着跑掉的羊来到初云身前,原本扬起鞭子就要教训不听话的羊,却在看到初云的面容后愣住了。
“喂你……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因陀罗大人的女儿吗?”
传说中是什么?初云没听明白,也很诚实地表达了她的疑问:“什么?”
少年并不在意初云的态度,继续兴奋地往下说着:“你和因陀罗大人长得超像的啊!对了对了,这是你家的羊,之前发现它独自在山里面我就打算牵去还给你家,可是我去了好几次你家都没有人在,大人们说也许你们搬走了,所以羊就只能先放在我家养着了。现在可好了,可以还给你啦!”
“说起来因陀罗大人呢?有两年没见到他了,当年他还说开春就教我像他那样能在山崖上来去自如的本事呢,我好期待的。”
少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他显然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初云基本c-h-a不上话。
直到村里的某个中年人冲这边大喊了一声:“喂,小鬼,你还下不下山了!”
“糟糕了我还要去山下的镇子还羊呢!”少年一拍脑门,看着渐黑的天色显然有点着急,“那个,你要不要到我家来坐坐?说起来因陀罗大人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初云沉默了片刻,最后指着村子的方向问少年:“你家是哪一个?”
“靠东边的那家,红屋顶,羊圈门前拴着红绳的。听我爸妈说我家那个羊圈还是因陀罗大人帮忙建的呢,就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他真的超厉害的!”
“喂!小鬼!”村里的人又喊了一声。
“是!我马上就走!”少年回喊了一句,冲初云挥挥手,风风火火地赶着羊群跑走了,“欢迎到我家来玩啊!”
初云抱着她家的羊,沉默地目送少年远去。说要教这个少年修行,为他家修过羊圈,她的父亲……曾经做过这么多的事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去那边吧。”摸了摸自家羊儿的毛,初云向着少年的家走去。也许去了那里,她能了解到更多有关她父亲的事情。
为初云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容貌普通,常年在山间劳作让她的皮肤黝黑干燥,但眉眼之间的温和却是令人心生好感的。
看到初云的那一刻,女人愣了愣,随即惊喜地叫道:“啊呀,你一定是因陀罗大人的孩子了!”
“我是初云,今天打扰了。”
“怎么会呢?快进来,因陀罗大人呢?没有跟你一起吗?”
初云被女人迎进家门,看见她还往她身后看了几眼,似乎在寻找另外的人。
“父亲他……留在他出生的地方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说不出因陀罗死去的话,初云换了另外一种说辞。她不笨,阿修罗和她讲的故事尽管未曾提及姓名,但她依然能猜到,那其中的哥哥正是她的生父大筒木因陀罗,而弟弟正是他本人。
她的父亲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最后也死在那里。这也是她无法答应算是她亲人的阿修罗留在那片土地的原因。
尽管用词很含蓄,但女人还是从初云的神情中猜到了些什么,不再问她因陀罗的事情,转而关心起了她,从她这两年去了哪里,到她以后是否还准备住在这边,还会和她讲一些因陀罗在村中做过的事。
“因陀罗大人真的是个既温柔又善良的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不过他帮了村里人很多。”
一句话让初云心中一跳,她抬起头,向女人诚恳地道歉:“抱歉,我失礼了。”
“哎?”女人一愣,视线中撞进一片血红,三枚勾玉缓缓地旋转出一片混沌,仿佛将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写轮眼,当拥有它的人情绪激烈到一定程度时,y-in之力便会因情绪的刺激而滋生,进而改变眼部经络构造,让写轮眼开眼。
她离开阿修罗身边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阿修罗也好,因陀罗也好,她若是继续向前,他们便永远地离开她了,除了名字和记忆中的音容,什么都不会有,她甚至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在秋至日为因陀罗扫墓,因为她要去的地方太远太远,远离这片充满着因陀罗过去的土地。那一刻难以言说的痛苦让她的眼睛疼痛不已,血水宛如眼泪蜿蜒而下,之后她摸索到河边洗脸,从水面上看到了和因陀罗一模一样的三勾玉写轮眼。
初云对着女人鞠了一躬,用写轮眼探入她的精神,将她有关因陀罗的记忆尽数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