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彼此留点脸面。”
“脸面都是自己挣的,没有跪在地上求的,”常明瑾心说你这吃n_ai小娃不知天高地厚,进门一刻居然胆敢下追踪咒,换做别人早就弄死你了,“我没有我妈当年的好脾气跟你们家一来二去,你今天不吐出实情,这本家八口人,连同三个仆从,一个都别想走。”
“听说你混血两层皮,即便今天我们家死了十一个,扒下你其中一身也算是值了。”陆潇已然起身站定,往前走上两步,便换上一身白袍,手上寒锋双刀在地上擦出火花。
“少爷少爷!”边上家仆赶忙上前劝阻,却被陆潇挥手推到一旁。
常明瑾不怒反笑,“你想舍得一身剐,拼上一家十一口,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随你呢。”
对首领头狼来说,没什么比在族群没威信更侮辱的了,陆潇双刀一闪,冲常明瑾就劈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常明瑾的身形化作水波涟漪,陆潇只劈碎了那座椅。
“你接常家少爷那杯茶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咒了,人家一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呢。”内堂处传来一冷冽沙哑女声,众人回头去看,是一中年美妇,年岁大约比胡二娘稍轻,按照这个气场架势,这位才是现任陆家的掌家,狼群的女王。
这陆母所说不差,李焱一直不动声色,也是发觉到自从常明瑾朝陆潇掷了那茶杯,便大摇大摆走到了李焱这一边,但陆潇说话的朝向,仍是向常明瑾原先那个空座位,一看就是他施展了什么幻术。
陆潇一脸震惊,想必是一点都没发觉。
“你趁我梳妆的时候跑来对客人出言不逊,下去思过吧。”随着陆母语毕,陆潇的双刀白袍瞬间消失,一路跑回内堂去了。
“把椅子清走,换新茶来。”陆母吩咐过,又招呼李焱二人坐下,“管教不严,见笑了。”
真正掌家出来了,常明瑾也就收起刚才那副欺负小狗的嘴脸,该怎样怎样。
陆家狼属,家族中依旧存有狼群的规矩,那就是凭本事做掌家,跟胡家一样不拘男女。三十年前刚搬进京时,家主是陆潇的大舅,继任便是现在这位陆金翠。金翠一介女流,当年有人以为陆家矮子里拔将军,将这女人捧上位,便来寻衅滋事,谁料陆金翠一战成名,再无人敢惹。
胡二娘当年刚刚生产常明瑾,没亲眼所见陆金翠施展本事,但凭借刚才那小狼崽幻化狼皮的同时居然能将狼牙化作双刀,不需再借法器,常明瑾就知道这一家至少在源力化形方面有真材实料,母亲吩咐不要招惹有她的道理。
“常家少爷,我就直说了吧,当年我大哥回避了令堂,其意就在于我们家不想与其他半妖家有任何牵扯,刚才小儿无礼,我在这给您赔个不是,这件事就揭过去不说了。”
陆金翠话中隐含意思是,刚才常明瑾与陆潇斗嘴那些个浑话她不计较了,她不会找麻烦也希望常明瑾同样如此,然而话却说得敞亮,自降身份的一席说辞让常明瑾不得不受。
“进门时,我听说是燕子李家的人到了,是您吗?”
李焱起身轻点了头,“事出突然,我们来访有点冒昧。”
“不必客气,”陆金翠单手按在胸口,看起来略有不适,李焱发现到陆金翠的妆容略浓,可能是用来掩饰面色,那家仆说家主不方便见客,大概是真的。“但……恕我冒昧,能看看证明吗?”
李焱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后腰的燕子纹身。
“请坐吧。”陆金翠看向常明瑾,“刚才听到常家少爷说,燕子家出事了?”
“大概是一年半前出的事。”
陆金翠沉默一阵,“但我这边真的毫不知情,李飞蒲的死与我们家无关。”
陆金翠这一席话带出两个内容,第一是她明确知道上代燕子的真名,知道真名这件事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表现出交好;第二是她认为死者为李飞蒲,并不知道具体的出事内容。
“是这样的,”李焱觉得既然陆金翠都已经明确说出了父亲的真名,那就没太大必要藏着掖着了,“我父亲当年在追寻一个石像的下落,听说您家人得到了一个石像封片的消息,并且告诉了我父亲,我们现在掌握的消息,是放出这个封片的人,是害我父亲的人,所以……”
“原来如此,”陆金翠认真听着,也不禁皱起眉来,“嗯……怎么说呢,虽然我知道令尊的姓名,但其实我们关系非常一般,得到那封片的消息也纯属偶然,只不过是另外受人之托,特别留意了一下令尊所需,那石像我也是只见过照片,没见过实物,更没有见过放出封片消息的人。”
李焱有点泄气,这么说起来,也无外乎是朋友的朋友随手帮忙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在常明瑾耳朵里,却是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陆金翠受谁之托,帮关系非常一般的李飞蒲留意石像?陆金翠得知李飞蒲真名,必然是从这个人口中,那这个人跟李飞蒲的关系就肯定非常不一般。
“受人之托……”
“没错,”陆金翠看出常明瑾想问什么,“是李飞蒲先生与我共同的朋友,但我这位朋友……请原谅我要对他的身份保密。”
常明瑾看了看李焱,给了个“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的眼神。
“那……您如果有什么消息。”李焱不想这条线这么白白断掉,还留有一线希望。
“我一般情况很少跟外界接触,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提供给二位了。”陆金翠并无过多的客套,“常家少爷,您说呢?”
陆金翠已经透露的够多了,那位不能说的朋友,可能不是她要保密,而是不得已要保密。常明瑾点点头表示感谢,知道陆金翠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没那么重要,便准备撤了。
“我没什么事了,”常明瑾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跟您谈的很愉快,我非常真诚地跟您提个建议,见见我母亲,可能对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有所帮助。”
陆金翠的冷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劳烦替我转达,改天请她来坐坐。”说罢,便叫了家仆来送客。
那家仆将二人送到门口,忽然间一把拽住二人,面上青筋暴突,冷汗挥洒,口中吞吞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李焱见状大骇,直呼陆金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常明瑾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某种禁言咒的反噬,若是有人想要说出禁句,那后果不堪设想,这家仆拼着一条命想跟他二人说出禁句,他可不想白白浪费掉此人x_ing命,赶忙附耳倾听。
“龙……”
那家仆死死抓着常明瑾,只说出一个音,便七窍流血而亡。
陆金翠和陆潇等家中人闻声赶来,见家仆血溅当场,也顿时茫然一片,陆潇以为是常明瑾对家仆下手,当即叫嚣着要冲上前来讨公道,被陆金翠一个手刀劈晕,让人带下去。
常明瑾看向陆金翠,“这位大爷,跟您多久了?”
“是我大哥留下的人,宗族排辈算下来,是我远房亲戚。”
“陆家同心,今天见识了。”
“常家少爷!”陆金翠叫住转身要出门的常明瑾,“当是我倚老卖老,奉劝你一句,做人低调些,这世上难测的事太多了。”
常明瑾抬眼看了院门处的陆家灯笼,他的戏谑玩笑没说错,这狼已经是狗了。
出了陆家大院,常明瑾指了指车的驾驶座,示意让李焱开车,自己拉开副驾坐进去。
李焱不明白那家仆是怎么回事,也没听见最后他跟常明瑾说了什么,只觉那人死状诡异又惨,一时间有点心神不定。
常明瑾扭过头看向李焱,“你叫什么名儿?”
李焱也是才发觉,长时间以来常明瑾只称呼他为李燕子,貌似确实不知道他的真名,眼下这境地,感觉是告诉他也无妨,“李焱,三火焱。”
“噢……”常明瑾歪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倒是好记。”
“那个大爷,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我也没听清。”
“那个陆家人和我爸共同的朋友,你觉得有问题吗?我去查查?”
“试试吧。”常明瑾直觉李焱查不出什么,同时还有一个直觉,就是李焱的身世可能比单纯的母亲出轨复杂得多。
黄玉良取了药香正想走,却被薛家的侍女拦住,给引到了花园中来。
薛家宅邸占地甚大,集居住、种植、制香、贩售等一体,在现如今这个年代还能保留着这宅子,想来是底下人脉甚广,不只是钱的事。花园分内外,布局通贯整体,黄玉良此番进到内园,跟外园的寻常花Cao不同,内园中多为药用Cao木,多得是他认不全的品种。
那侍女领着黄玉良来到长廊凉亭中,一身明年春季新款香奈儿套装的少女正坐在亭中,手里择拣着Cao药,左右分站了紫青衫的侍女,不用想,这位正是薛家大小姐薛青楠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黄玉良就不禁想,薛家重女轻男的思想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着。上次会面隔着纱帘,未能得见真容,这次来看得真着,这薛小姐不仅不丑,还能算是个美人儿,清秀精致,唯一缺憾是有那么点病容,可能是因为久不出户,身形略瘦弱,皮肤在黑长发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黄玉良的脚步停在凉亭外,一是这位小姐怎么说是定了亲的,他得避嫌,不能太靠近;二是薛青楠面前燃着一只狻猊铜炉,薛家的香,让黄玉良直觉不能太靠近。
薛青楠将盛Cao药的小框盖好,交给引路侍女带下去,又挥挥手让紫青二女远离,那二人分别去往长廊东西两向候着。
“黄先生,”薛青楠扭过脸来,“先前是骗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