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转瞬再上,李焱便不再与铁甲近身相搏,而是用缥缈的身法配合连丝飞刀,从旁边障碍借力缠困他的行动,同时步步紧逼罗盘,以暗器打乱他的节奏。
布局收网一刻,李焱拉着十条钢丝飞刀向后急退,到一棵树下几下攀爬,轻灵灵从另一端落下,欲借树干粗枝将铁甲吊起;铁甲亦发了大力抵抗,想从这端反吊李焱,谁知那力道忽然松懈,整身的铁甲“哗啦啦”脱落。
原来李焱是假借捆束之意,用钢丝将所有铁甲相连的部位磨断,正是为了扒他这层铁皮。
惊愕之际,只见一把飞刀迎面破空而来,铁甲本能地举双手去挡,挡下飞刀一刻,李焱已飞身而至,一手按住他双臂交错之间,手中匕首就c-h-a进其胸口。
罗盘还想跑,但在这树影纷乱的地带哪跑得过十成十功力的燕归去。回头之际已不见了李焱的踪迹,再回头之际就迎面撞上了布下钢丝罗网的陷阱。
李焱按着罗盘的头往前一推,那脖子就被钢丝割成两段,捡起罗盘上的司南,将其折成两半。
地势瞬间急剧变化成原貌,靠近祁红伟附近的树丛已被那激荡的金气震得摇摇欲坠,几乎顾不得赞叹这神乎其技,李焱回身从树上接下黄颖,指着他来时的方向。
“走走走!”
祁红伟当然不想跟这群活尸浪费体力,边打边退掩护李焱先行一步,等到逃生出口,挥使着妖骨将这群活尸全都隔离在外。
躲在穿界幕布之后,二人暂时安全,随之而来的就是尴尬的沉默。刚才在激烈的打斗中顾不得说话,就不用思考要说什么,但眼下,却是说不说都异常奇怪。
“裤腿撩起来。”
黑暗之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李焱还是能感觉到血将皮肤和裤子粘住了,伤口拉扯着疼。
一种异样的温暖从祁红伟手上传来,李焱感觉得到腿上的疼痛在渐渐消退。
除了控制飞刀,居然还能疗伤?
他想问的不止这些,还有好多好多,但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了吗?能动吗?背上的伤呢?”
“没……没事了,后背就是硌的,不疼了。”
“好,那快走吧,这也不是久留的地方,还得找黄玉良和尸体阵眼。”
李焱确实也听到了,什么像活人的尸体,身上写满了天干地支的文字。
“你是……怎么进到这里面的?”
摸索着前进的道路,李焱不经意地问着,也算是得益于这通路漆黑无比,几乎谁也看不清谁,才能这样稍微平和着说话。
“张广之,给了我一块骨头。”
“张广之?你说的张广之是那个说相声的张广之吗?”
“说相声的?不是,是个……道士,你认识的。”
我他妈说的就是他。李焱心中骂了张广之一百八十遍,凭他算卦的本事,他还真不信这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还感到奇妙的是,这里面的人和事,若是仔细想来,居然都能串得起来。
“你为什么会认识张广之?”
“我们……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有时间的话……”
“现在就说。”李焱最不喜欢的说辞就是“以后、改天、有时间”,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也觉得有些事一旦拖了,就没机会了。
“就是……我们祖先是一个组织的,嗯……也不是,他是被收养的,他的师父是。”
“这不是一句话就说清楚了吗?薛家也是吧?我听……黄玉良说过一点,但是他只说是之前的朋友,没说是一个组织。”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李焱张了张口,他还想问别的,他想问你为什么抛下我三十年从来不露面?你和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想问更多,但是话在嗓子里跳动,就是问不出口。
“我见过你……”
“什么?”
“我说……”李焱几乎用尽全身力量抑制住话中的颤抖,“我见过你,在老房,但是那时候,你头发颜色是黑的。”
“哦……”与李焱相反,祁红伟的叹息带着明显的不自然,“那时候……我还没练得纯熟,就是……武功,后来慢慢变成金色了,也染过几次,后来觉得麻烦就……”祁红伟似乎自己都觉得说得没意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个。”
李焱的面前忽然开始有亮光,这是即将到达边缘的信号,赶忙轻声“嘘”了一声,示意祁红伟暂停。
轻柔的溪水流动声,李焱在幕布前观察了一下,确认周围没人,就从中走了出来。
刚刚跨过溪水,李焱肩头的黄颖就乱叫着向前扑去,她似乎是忘了脚上的伤,直接摔落到地上,手却一直够着前方。
李焱上前一步抱起黄颖,仔细辨认之下,那方向的确传来一些声响。
绕过山岩断崖和散乱分布的矮树,李焱看到在三块残破的石碑之后,黄玉良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抓着他脑袋的人身上冒出异样的幽火。
李焱眼睛直勾勾盯着,大脑空白了两三秒,随即将黄颖放在地上,抽出匕首就冲了出去。
赶上前来的祁红伟当然也看到了,但是李焱几乎是身形一晃就甩开了他想要阻拦的手,他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也知道这时候李焱绝对是恨极怒极疯极了。
抵抗着常明瑾毒火的骨骸,正专注在解析黄玉良回忆景象中附带的描骨画皮咒语,直到那疾驰而来的脚步近到身前才发觉,扭头之际,就见李焱双眼中盛满了怒火,挥刀直下劈在它眼前。
即便这副r_ou_体是附身之躯,那刀尖铁刃仍留下痛楚,血淋淋的划痕从眉心直到下巴。骨骸手臂一扭,抓着黄玉良将他甩在身后,一手格开李焱,从手中化出一大团火焰朝他扔去。
有胡二娘的破咒手环,李焱所见不过是一团扭曲的气,根本未退步丝毫。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思考用什么步法什么招式,李焱只想将眼前这人刺成蜂窝削成r_ou_泥。
骨骸马上就发现到李焱腕上法器的力场在化解幻术的构成,就在李焱跳起回身又是一刀劈落时,换出这个半妖身躯的兽皮,背后张出的八根索带像触角般束住李焱的手脚和刀刃。
已经在最后关头,骨骸忍着那毒火已经即将记下描骨画皮的所有咒语,此时此刻哪能甘心被李焱打断,抓着黄玉良脑袋的手上不禁发了力。本已昏迷过去的黄玉良被这更加强烈的加速掠夺带起更加痛苦的痉挛,李焱看在眼里简直怒不可遏。
手上放了匕首一缩一褪,李焱收起手指卸了燕尾臂,从内侧抽出六只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夹在指缝撕裂那索带,腾出手来又从腰侧抽出金刚杵,直接将索带斩断。
骨骸见这金刚杵似是有些许迟疑,不由得伸手来挡,李焱死死盯住眼前这人,齐整整将那五指削断,血溅了满脸,李焱根本顾不得擦就又冲上前去,那是下了决心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余地。
骨骸身上的幽火逐渐熄灭,放了黄玉良用双手欲挣脱李焱的钳制,喉间伴随着“嗡嗡”的震动,树丛间四面八方开始爬来密密麻麻的蜘蛛。
本就躲在暗处的祁红伟一直伺机救下黄玉良,此刻眼见被召唤而来的蜘蛛明显带有剧毒,恐怕李焱对付不得,便也现身出来,一个疾步飞跃,落地一刻双拳一错,将围在周遭的蛛群震成粉碎。
然而李焱根本没顾那些扰乱,就是拽着眼前人的衣领袖袍,一步一步逼近一刀一刀挥砍,没有一点犹豫,就是要杀了它。
“cao你妈cao你妈cao你妈cao你妈……”李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眼前这个人几乎被自己刺得千疮百孔,但是居然还一脸笑容,那种嘲弄,那种让人愤怒到极点的神态……尤其一想到他李家支离破碎就是因为眼前这人,李焱就更恨了。
祁红伟上前一步抓住李焱的手,发了大力控制住他的动作,将他从那血r_ou_模糊的身体上拖开数步。这个诡异的妖魔可以随意地跳转,李焱只是杀了这个躯体而已,根本是白费力气。
李焱大口喘着气,神思游移了几秒,又连滚带爬地奔到黄玉良身边,就在刚才他和那人缠斗在一起时,黄玉良已经被松开,正躺在一边的Cao地上。
一近距离看到黄玉良的样子,李焱几乎难过得要哭出来,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此时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和血,手指也是不自然地扭曲着,一看就是被折断,裤脚上也几乎被血染红,他竟然和黄颖一样,脚筋都被挑断。
他不敢抱他,他都不敢碰他。
一团气梗在李焱胸口喉间,让他喘不过气,这会疼成什么样啊?这得受了多少罪啊?李焱下意识地颤着手去探黄玉良的鼻息。
“唰”地眼泪就下来了,还活着……就好。
祁红伟从李焱那边转过头,看着地上仍带着笑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你居然还没走?”
“啊……”骨骸口中是一声哨响,那些被震碎的蜘蛛粉末又变化为蝴蝶飞舞起来,“正义之师,除魔卫道,伟大伟大……”
“你……”祁红伟看了看那蝴蝶,蜘蛛是这副身躯的源力化形,这蝴蝶不过是幻术罢了,他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庆典,要开始了,你们就留在这,等着吧……”
语毕,骨骸的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胸膛迅速凹陷下去,于此同时那些蝴蝶也燃起,化作灰烬飞散。祁红伟心中一个不妙的感觉,一摸兜,那用来穿界的妖骨也化成了粉末。
不能用妖骨自由穿行于六景之中,但是关树东已经用密令传来的消息,这六景中都会有一似活人的尸体作为阵眼,找到这阵眼就能破掉此地诸多限制,这样来看并不算全无生机。骨骸将他们困在此处,想来是目前还没有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信心,以及它自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要尽快找到它藏身的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