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辞行
“雅集提前了?”梁峰斜倚在凭几上,挑眉问道。
阿良答道:“回禀郎主,应该是提前了。我今天在院里院外转了好几圈,打听到的消息都说王中正不喜欢拘谨,所以把雅集改到了明天,就在城郊那座渭山旁的溯水亭里。”
接到命令,阿良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了几人去探听消息。别说,郎主说的法子还真管用,只是花了些小钱,就从那些掌管车马的下人那里探听了消息。几家众口一词,都说明日要前往溯水亭。还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直言贵人不喜宅邸拘束,要在山畔举办雅集,品评诸家子弟。
这可比原主的记忆要提前了好几天,再加上李朗刻意封锁消息,就算他执意想要参加雅集,恐怕也会迟了。梁峰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那个溯水亭,靠近官道吗?”
“渭山正在官道西侧,距离不远。”阿良对于道路最为熟悉,立刻答道。
“那就好。”梁峰开口道,“收拾好行装,别声张。等明天李朗出门后,咱们就上路,打道回府。”
绿竹惊讶的眨了眨眼:“郎君,你要参加雅集吗?你的身体……”
“谁说我要参加?”轻笑一声,梁峰微微撑起了身体,“勉强算是,辞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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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梁淑就目送儿子离开了李府。为了今天,李家上下都耗尽了心力,非但精心为李朗准备了衣衫头冠,还为他备上了名琴香炉,伶俐书童。让本来只有五六分容貌的李朗,也有了七八分的气度。只要在对答上不出大错,评个上品应该胜算颇大。
可惜不能亲自跟去。车架早就离开了李府,梁淑坐在房中,久久无法安心。眼看日头渐渐从东方升起,她的情绪就愈发紧张。王中正应该快要到了吧?那可是太原王氏的嫡支,见过不知到少风流雅士,儿子这样的才貌,究竟能否入他的眼呢?
心中正是忐忑的时候,蒹葭突然走了进来,面色慌张的说道:“主母,梁郎君来辞行了!”
“什么?!”梁淑豁然起身,“怎么选在这时候?下人透露风声了吗?”
“没有!”蒹葭赶忙辩驳道,“如果他知道了雅集的事情,怎么会选在这个时辰。估计是凑巧罢了。”
听到这话,梁淑稍稍冷静了下来。确实,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现在赶往溯水亭,估计也赶不上雅集了。这可是抡才大事,怎么可能容得人迟到。面色稍缓,梁淑又坐回了主位上,定了定神,道:“先让他进来吧。”
蒹葭得令,转身出去。过了会儿,只见梁峰在绿竹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门来。看到来人模样,梁淑立刻舒了口气。只见那人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一袭白衣简素至极,挂在身上都有些咣当了,一点也不像是去参加雅集的样子。相反,更像是为了长途跋涉准备的便装。
但是这样的心思,梁淑可不会表现在面上,反而微微皱眉,嗔道:“丰儿,你身体尚未康复,怎么就下床了呢?梁家距离上党郡城足有三日路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让姑母如何担待的起。”
梁峰在绿竹的搀扶下,来到堂中站定,冲那位美妇人微微躬身:“姑母,这两日我思索许久,既然不能参加雅集,还是尽早离去为好,以免徒惹悲伤。”
梁淑一噎,这话还真不好反驳。按照原本计划,雅集应该是后天才会召开的,想要提前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倒也不难理解。不过这也太巧了!顿了一下,梁淑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心思,姑母并非不懂。只是一时冲动,误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梁峰惨笑一声:“不瞒姑母,我正是害怕这残躯撑不住,才想尽快赶回去。荣儿还在家中等待,总要见上一面。”
这话说的不吉利到了极处,然而梁淑眼中却是一亮。对啊,如果梁丰慌忙赶回家,一路颠簸,说不定直接丧命。再加上现在离开,自然也不会知道雅集提前的事情。刻意瞒下此事的算计,也就一并被抹消了。可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装作犹豫了一下,梁淑颓然叹道:“都怪姑母不慎,才让你落得重病在身。也罢,我差人送你出城。这一路遥遥,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待过的过几日,我再让朗儿去探望你。”
只要让下人看住了梁丰,一路上绕过溯水亭,雅集的事情就不会露馅。梁淑的算盘打的叮当响,故作姿态的说道。
“多谢姑母。”梁峰也不客气,拱手谢道。
又客气了两句,眼看这病秧子身形摇摇欲坠,梁淑才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并派了两位心腹跟随,送他出郡城。
安排好了一切,看着遥遥远去的牛车,她松了口气。这下,事情就万无一失了。
梁家的牛车算不得奢华,只在半边铺着软榻,连香炉都无燃起。然而小几上此刻摆放的不是茶水糕点,而是铜镜粉盒。绿竹看着悠闲倚在榻上的男子,焦急催道:“郎君,出城只要半刻钟,如果要参加雅集的话,必须更衣装扮了。这身白衣太过简陋,我去拿那件海棠色的冰纹丝锦袍可好?”
男人都要擦粉带花,还他妈穿彩色的衣服,这是什么世道?梁峰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安抚道:“不用傅粉,简单修修眉就行,让眉梢略略上挑。”
这副尊容,还是有些女x_ing化了,弄个剑眉多少能带出些精气神。
绿竹愣住了,她家郎君向来喜欢傅粉簪花的啊,怎么突然改爱好了?她呆呆问道:“那袍服呢……”
“找一件深色外袍,最好没有图样,素淡点。”梁峰虽然不太熟悉这时候的审美观,但是“女想俏三分孝,男想俏一身皂”这种千年不变的常识还是相当清楚的。他已经病成这么个鬼样子,再多装扮也是白搭,还不如突出重点。
明明几位司马家的亲王都快把人头打成狗头了,那个王中正还装模作样的把抡才大典弄成诗友会。什么魏晋风度,什么卓尔不群。说白了,就是装逼。即便不太熟悉历史,几千年来的装逼段子他看的还少吗?配上这张绝不掺水的漂亮脸蛋,不大装特装一把,岂不白瞎了李家的重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