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那林久是真的变了,还是耍了什么小聪明。想到此处,皇甫千年不着痕迹的朝某个方向投去一个眼神,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林久那小子死而复生之后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刚刚竟敢盯着他这边看。
看台与林家的画舫隔着段距离,林久还坐在了帘子后边儿,可难道林久就以为他感觉不出来有人直视于他吗?皇甫千年微微摇了摇头将林久写的诗顺势递给了身旁的母亲。
“这就是圣者师弟写的诗,让哀家来阅上一阅。”见自己儿子眼中透着笑意,太后好奇的接过诗一看,笑道,“倒是一首好玩儿的好诗,奇特奇特,不愧是圣者,竟然将那只会胡闹的任性小儿教的如此聪慧过人。”
太后对林久的印象称不上好,可如今林久毕竟成了灭天的师弟,承蒙灭天曾经的好名声,林久曾经犯下的小坏事儿也被人给自动过滤了去。
皇帝笑而不语,太后开口夸赞,众人越发好奇这林久到底写了个什么样的诗。
坐在太后身后的千贺公主已趁着太后看诗之余瞥见了纸上的诗,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能当众反驳太后的意见,千贺公主阅后略有不屑的笑道:“仙湖可赏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草草率率,简简单单,这一点倒是挺像那林久。”
这话,拐着玩儿的说林久没头脑。
“前三句尚可入目,只是这后四句……”千贺公主连连摇头,句句带刺,“就如同小儿写诗一般实在可笑,这也叫诗吗?简直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俗物,倘若这诗因为是看在圣者面子上被捧上了天,那简直就是对世间文人的侮辱,更是大大的丢了笑天圣者的颜面啊!”
说话之余,千贺面带笑意的轻轻瞥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灭天,并未就此结束,千贺公主又把视线放在了林久的字上:“再看这字,就算是本宫宫里那小太监都写的比林久好看多了,字如其人,本宫看林久这死而复生,只怕真的如婴孩一般,连心智都重新生长了。”
长公主轻笑几声,将林久的诗批的一无是处之余顺便评论了一下林久的字,如果林久在场,估计要抗议公主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了。
“圣者以为如何?”长公主向并没有什么表情的灭天投去了眼神。
“无月倒是另外一番见解。”灭天没出声,坐在千水一旁的无月突然站了出来,说道,“谁道写诗作曲就一定要字字华美,句句堆砌?写诗作曲,当以传神为主,只求字句华美者就如同华而不实者,空有其表,内里糟糠,林久师伯一诗看似简单,却是极为传神的描绘了今日赏荷之景,世间写诗之难,就在于以精准巧妙之词句勾勒诗之意。”
无月一如既往的不惧怕这些皇族,出来直接站在了千贺长公主的对面:“长公主以为这是简单俗气,可在我贤门看来,却是大彻大悟之后,洗尽铅华之作!”
开什么玩笑,林久如今可是贤门的人,长公主大肆贬低林久的诗和字,那不就是往贤门脸上扔砖吗?只是自古以来拍砖的砖家,可是要千万小心反被人拍,拍的你头晕眼花,哑口无言,气闷心痛!
无月是中天国的人,和皇甫帝国里的谁都扯不上关系,算起来林久可是她师伯,她不帮林久难道看着这群皇甫帝国的人欺负贤门中人?更何况听了林久的诗,她也是极为赞赏的,这皇甫千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无月不知道,不过居然敢踩到他们贤门头上,也未免太过猖狂。
“莫不是林久成了贤门的人,无月姑娘也帮着林久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甫千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帽子扣到了无月脑袋上。
“一首诗,千万读者千万心,”灭天此时终于出声,并没有直接站出来声援任何人,只是高深莫测的说了句话,“喜爱者自是喜爱,厌恶者自是厌恶,争论无用,不如赏荷平心静气,洗尽尘俗之苦。”
轻轻瞪了眼冷笑的千贺,太后点头同意灭天的话,为一首诗争来争去并无任何意义,这首诗到底是好是坏,自有他人去定夺,天下人的眼睛也不是都被猪油给蒙住了。
林久这时还不知道他临时背的一首诗竟然在不远处的看台上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诗词也看的差不多了,看台上的舞者们退了下去,文戏过了自然就是武戏,来自于各地的武者纷纷上场舞刀弄剑看得林久好不快活。
“看这剑舞的真是帅,不知道臭魔头会不会用剑,回头也让他教我一套剑法。”一边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籽,林久暗暗在心里说道。
他刚刚在心里念完大魔头灭天,就看到看台上那边有了动静,仙姿飘逸的圣者灭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个下人正匆匆忙忙的往台上搬来一把古琴,难道那臭魔头要来弹奏一曲?林久心里激动起来,暗暗道:臭魔头的琴那是弹的真好,待会儿定会惊艳四座,却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肯出来弹琴了。
说到缘由,还不就是刚刚千贺公主吃了个闷亏,然后趁着众人观看武者舞刀弄剑之时怂恿了一把,先是大大夸奖了灭天一把,又听说圣者笑天抚的一手好琴,非要听一听,让皇甫帝国的子民们也见识见识。
几句话就把灭天给逼到了悬崖上,好像灭天不弹琴就是看不起皇甫帝国,看不起皇甫帝国的子民一样。
虽然太后和皇帝皇甫千年有制止皇甫千贺的胡闹之意,但也没有料到灭天居然还当真答应了。
此时烈日已落,徒留斜阳若影,暖色的光辉在湖上铺了淡淡的一层柔光,一缕缕余辉透着让人心醉的美。
古琴被摆上了台上,灭天也已经走到了台前,只是在他坐下之前,这魔头突然说道:“独有琴音未免太过单调,刀剑之舞又太过狠戾,如皇上太后不介意,笑天愿为众位引荐在下的师弟。”
“笑天圣者是说……林久?”皇甫千年微微挑了挑眉。
“正是。”转头面向大湖之时,魔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瞒过了所有的人,灭天轻声说道,“小九练的一手好掌法,似行云,若流水,刚柔并济,正好配我的琴音。”
“哦,看多了舞刀弄剑,哀家倒是很想看看这掌法到底如何玄妙,皇上,那就快叫林久上来吧。”太后欣然同意。
那边厢,林久搬了小板凳打算待会儿用力给灭天鼓掌,这小板凳还没坐热呢,就听到台上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啥?让他上去给笑天圣者伴舞?旷世掌法?
他没有听错吧?!林久狠狠瞪了眼台上的某个假圣人,这个臭魔头果然是个魔,连下水都要拉他一起,难道是报复他在臭魔头弹琴的时候捣乱的事情?
这能怪他吗?还不是那臭魔头定力不好,随便被他捣乱几下就弹不了琴,再说了,这不是每次捣乱之后他都被臭魔头给“教训”了一番。
撇撇嘴,林久不情不愿的下了画舫,心里已经在想着晚上回去时要怎么向那大魔头索取下精神损失费。
第十七章 夏季赏荷会3
成熟的心,年轻的身,林久常常忘了自己如今不过十八出头,十八的姑娘是娇艳欲滴的花儿,十八的男子同样美丽,就如同刚刚从蒸笼里出来似的,皮肤鲜艳,漂亮的无辜,年轻新鲜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成熟不羁的灵魂,放在一起就像那春日的太阳,温暖的让人可以原谅他所犯过的一切错误。
只需要往那台上一站,这万顷莲荷的光辉都被悉数掩盖了下去,夕阳的余辉好似一道道天光斜射而下,白衣的年轻男子浸在了这道道光芒之中好似随时都会化身为仙,踏风而去,偏偏这男子总是没有自觉的扬起嘴角那一抹灿烂无心的笑。
笑靥如花,身姿如仙,这是何等的妙人?
这是林久吗?这的确是曾经那位在皇城“臭名远扬”的天下第一美人,那好看的模样从未变过,两年不见,如今变得更加生动成熟,就像是一颗长成熟的蜜桃一般嫩的快滴出汁来,只是那内里透出来的气质让亲眼看到的人觉得,这人和从前大大的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皇甫千年也看不出来。
走到了台上,林久拱手低头道:“拜见皇上,太后。”
林久这等身份的人原本见了皇帝和太后那是必须下跪的,就连林久他爹也是一样,好在灭天给林久脑袋上戴了顶贤门圣者师弟的帽子,今后不管是拜见哪个皇帝哪个太后都不需要行下跪之礼。
微眯着眼,林久扫了四周投往此处的视线,或者有好奇,或者有疑惑,或者有不屑,或者有鄙夷,或者有贪婪……
种种目光交织在一起,在这落入余辉之下却让林久有一种想要冷笑的冲动,看那一池的莲荷,在夏秋之时尽情的盛开,艳光四射,谁人能挡?只是一旦衰败了,又有谁会去怜惜呢?到那时,自有人去赏菊,赏梅,赏百花。
一时的容颜惊艳,往那荷花池里一投,不也是香魂一缕,隔年,还有谁记得当初的你呢?如今活了过来,人人钦羡,人人爱慕,爱慕的不过是这一幅皮囊罢了。
你啊你,为了这台上最高贵最冷漠的那一位,值得吗?
皇甫千年淡漠的挥了挥手,就算是免了林久的礼,其余的废话也就不用多说了,灭天已经调好了琴,就等着这位风华绝代的林公子舞上一舞了,不过在此之前,林久还是得和灭天随便唠叨两句。
假装拜见自家师兄,林久蹭到了灭天身边笑呵呵的低声道:“我的好师兄,你真是会给我这个师弟表现的机会啊。”
“师弟能明白师兄的一番心意就好。”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一指轻勾琴弦,“铮”的清脆一声,琴音如无形之风一般向四周扩散弥漫开去,恰如箭似的刺中了听者之心,尚在画舫轻舟中闲闹之人不由凝神一顿。
林久轻吸一口气动了动手腕,他倒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跳来跳去的兴致,只是今日被逼到了这地步也不能退却了,跳就跳吧,不就是打上一套掌法吗?不就是要跳给皇族那些败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