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恪那天晚上之后,就开始躲着季平廷。
如果再被老头子知道,江榕又要担心,他心里也难受。
所以,当江榕说,其恪,你想过订婚吗?
江其恪一脸茫然,脑子里还有些因为之前和季平廷见面的心虚。
订婚?
和谁啊!
江榕也发愁,姐也觉得太仓促,不过季平廷找了爸摊牌——
“什么!”江其恪差点把画笔折了。
“所以爸觉得,你先定下来,断了人家的念想,之后的事也好处理。”
“姐……我这,我跟谁定啊……”
江榕有些支支吾吾,“爸看中的是以前与你一起画画的吴家女儿,吴颖书。”
“……”
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爸一直觉得吴家女儿不错,你学画一开始不就是一场娃娃亲吗……”
江其恪想起来了。
自己小时候学画,确实是因为吴伯伯说自己女儿也在学,然后江老头觉得这是好事,修身养x_ing,便也让自己跟着一起学了。
结果人吴家女儿半途而废,现在做起了金融,八杆子打不着,自己却上了门道,成了“江老师”。
不过这不是重点……
江其恪摇了摇头,老头子怎么这样啊……
突然,像是突然抓住了重点,江其恪一下扔了画笔,“姐!”
“嗯……嗯?”江榕坐在一边心不在焉,转头疑惑。
“只要订婚礼就可以了?”
“对。爸会请季平廷也来的……你——”
“好!我订!”
“其恪……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的,愿意的,我先说好啊,不要吴家的,我来安排!”
江其恪觉得自己前段时间一定是“太听话了”,本x_ing压抑太过,总得闯个祸。
——以至于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逃跑的路线。
第四十三章 往者可追
劳拉兴致盎然,指着过道两旁的白玫瑰,“你家不缺钱吧,弄多点啊!我跑起来的时候肯定好看!”
江其恪颇为同意,点了点头,回头就把负责人招过来指点。
“再加点香槟色和玫瑰粉,就缠在每排座位之间,座位与座位之间用半壁藤萝……对了,门廊柱面上用弯月花束,下垂水滴那种的,你知道吗,就是上次在五渔村举办婚礼的学姐用的。”
江其恪想了想,“我还真记不得了,你要不问学姐拿个照片?”
劳拉摆摆手,“嗨,不用啦,你忘了我学什么的了?我画给你看!”
江其恪笑了笑,过了会,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撩了撩额发,“那个,你真的不介意吗,毕竟——”
“我既然答应你搞这么一出,放心吧,肯定尽心尽力!”
“不是,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劳拉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逃婚这种事,指不定一个人一生都来不了一次,我跟你说,我可是比你还重视这次订婚!我把我爸妈都请来了!”
门槛有点高,江其恪一个趔趄,“什、什么……”嗓子有些紧,“我会被你爸妈追杀吧……”
“哎!放心!我爸妈就是来看戏的!他们比我还积极!”
江其恪拍拍胸口。
“带我去看看婚纱啊!不要缎面鱼尾,我可不想刚刚拔腿跑就在摔在所有人面前……”
江其恪一开始拜托劳拉帮忙的时候,劳拉完全没有犹豫,还挺同情他,“你怎么那么惨,结个婚都牵扯这么多,放心吧,我帮你!”
双方父母联系的时候,劳拉的父母比江奉彦还要热情,后来见了江其恪,简直把他当自己儿子看,江榕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劲地悄悄问江其恪,你和她爸妈说清楚了吗……
江其恪比了个OK,“放心把姐,这里”,指了指劳拉和劳拉父母,还有江榕,“除了老头子,咱们都是一伙的!”
江榕哭笑不得。
即使再仓促,整个婚礼的筹备也花了两个多月。等到婚礼那天,已经是十月末的秋高了。
碧空迢遥,万里无云,是一个好天气。
一套白色正式西装礼服,穿在江其恪身上,仅仅是站在一边,也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江榕一身船领典雅长裙,陪在一边,适时提点江其恪来访者的姓名和关系。
过了会,新娘也在家属的陪伴下来到了江其恪身边,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一双璧人。
江其恪设想过无数次在这种场合见到季平廷时的感觉,但都没有真正到来时那么惊心动魄。
他完全喘不上气。
劳拉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对着季平廷美美地笑。
江其恪张了张嘴,“季司,幸会,幸会……”
“新娘很好看。”
季平廷笑了笑,眼睛里却一丝温度也没有。
江其恪干笑,心里突然就很难受,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几乎他一伸手就能抱上。
你等等,等等,等等你就知道……
江其恪在心里一遍遍地对着面前这个人说,直至季平廷转身走向宾客座位。
一定要等我。
可是没有。
季平廷在新郎新娘交换订婚戒指之前就走了。
干脆利落。
后来,江其恪才明白,不是季平廷不等他,是他太过犹豫不决。
他应该、他本应该、他就应该——
在那个晚上,不顾一切地,拉紧他。
可是,江其恪站在那里,全程都看着季平廷,那个人也看着他,后来,起身,转身。
江其恪呆了。
以至于,有人大喊“新娘子跑了”的时候,他像是提前进入了演习的状态,一动不动,只知道看着季平廷离开的方向。
众人都以为,新郎受了刺激才会这样,忙把人送进了休息室休息。
就连江奉彦也被骗了过去,一边和女方父母沟通,一边拜托顾昱章照顾下自家儿子。
两方都是知礼的家长,江榕在中间处理地恰到好处,江奉彦虽然满腹疑惑,但在女方家长极为诚恳的态度下,最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始责怪自己的考虑欠佳。
顾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顾昱章跟在后面进去了。
江其恪坐在椅子上抱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顾昱章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这一种事,也真的只有江其恪才做得出来。
“其恪哥哥,新娘子怎么跑了……”顾卿也有点被吓傻了,当下察言观色,问得很小声。
顾昱章笑,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你其恪哥哥可是导演”。
顾卿一下就明白了。
江其恪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我今天来的路上遇到王家儿子了,你知道的,就是在外事部干活的王辙”,顾昱章让顾卿出去看看顾父顾母,关了门,转身回来走到江其恪身边,“他跟我说,他老大心里肯定有人……”
江其恪抬头,恶狠狠,“你给小爷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别走”。
顾昱章笑笑,不以为怵,开口依旧轻松平淡:“王辙看到你的时候,可是吓得路都不会走了”,别有意味的停顿,江其恪看着他的眼神都快要吃人。
“他后来想不通,就来问我,说,他老大钱夹里的照片,怎么会是江家儿子呢。”
一阵风。
门猛得开了又关。
墙壁被震得发颤。
第四十四章 摧心噬骨
一阵剧烈的气流,机顶主旋翼轰鸣声震耳欲聋,“季司,前面炮流太强,还得升高点,您不要再往下看了,不安全”,飞行员加弗洛转头快速地说了一句,季平廷点点头,“好”。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黄沙漫天,武装军和政府军的交火已经持续了一天,炮弹流击,半空中都闻得到浓烈的汽油味道,烧焦了的黑烟熊熊上升,挡住了大半的视线。绝大部分的平民早就疏散不出来了,远处,大使馆的国旗依旧飘扬。
“使馆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季平廷放下望远镜,用俄语大声问着加弗洛。
加弗洛是俄罗斯军事武装部队的人员,这次埃尔比摩突发暴乱,正巧俄方还留下一支队伍,于是在混乱发生的时候,帮助中方一起疏散了些平民。
但是战火很快就席卷了埃尔比摩的中心城市,多数平民被围困,就连使馆工作人员也遭到了威胁。
“不是很好,武装军已经包围了使馆,现在夏部长正在组织谈判,和您联系上的时候,谈判被突袭的政府军扰乱,所以现在情况并不明朗——”45度倾斜,炮火冲天,直升机被滚烫的热流裹挟,偏离了既定纬度,“您抓紧,我再升高——”加弗洛几乎吼了出来,小臂青筋暴起,猛地一抬油门杆,连带着机顶都震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