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虽然关心何九儿的亲事,但到底还是亲孙子更要紧,况且侄女的婚事不急在一时半刻,没有多想便让人走了。
到了宋氏的卧房,谢夫人扶着她坐下,问道:“可是有喜了?”
宋氏点了点头,“还不足三个月,所以就没往外头说。”
“你可真是有福气。”谢夫人说了一句好听话,又笑,“你跟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你婆婆面前捣鬼,回头让小辈们知道,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宋氏知道她心里全都明白,无奈笑了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你是不想让我为难,今儿承了你的情。”谢夫人笑了笑,说道:“老人家都是这样的,疼小辈,又爱cao心,难免着急了一些。”
宋氏叹道:“你放心,回头我会另外去找保人的。”
谢夫人也是做儿媳的,自然知道儿媳们的不易,只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多说,转而笑道:“今儿可得挑你一身新裙子。”为了活跃气氛,还趣了一句,“给我穿走了,回头可是不还的。”
宋氏笑道:“只要你看得上。”
正巧前段儿做了两身新衣,想着谢夫人比自己身量要高瘦一些,便挑了一套款式长一些的,----既然说了是过来换衣服的,好歹得把戏做足了。
谢夫人换了衣服没急着出去,而是陪着宋氏说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傅母那里道了个别,领着女儿回了府。
宋氏等人走了,还象征x_ing的叫来大夫瞧了瞧,算是给婆婆一个交待。
等到见着了丈夫傅文渊,避了人,私下与他说了这事儿,又道:“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只怕娘那边还认着理儿,回头再去谢家请人……”
傅文渊明白这两门亲事不合适,不过也深知母亲的脾x_ing,眼下正在兴头上,去泼冷水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一阵沉默,最后道:“我去跟娘说一说。”
宋氏见丈夫也没有好办法,有点失望,却不敢让丈夫去找婆婆谈心,----做媳妇的有话自己不说,还暗地里唆使丈夫,没有那个婆婆会喜欢的。
原本傅家碰壁倒罢了,可如今婆婆还想拉上谢家,自己想抽身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自己摇头叹了口气,阻拦道:“你忙你的,我去吧。”又道:“我把道理细细的和娘说清楚,不去找谢家的人便是。”
傅文渊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看了看妻子的肚子,“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娘应该不会说你的,只是你也别跟娘顶嘴,她老人家说什么听着便是。”
宋氏心里被熨烫的十分服帖,笑道:“我知道,又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
找了个空,宋氏小心的跟婆婆建议道:“其实眼下表妹年纪不算大,不如议亲的事暂时停一停。等到秋天,三舅那边考核出了好的政绩,若是能更上一层楼,对表妹议亲也有助益。”
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意思是何三舅现在官职不高,怕孙、杨两家看不上,偏生傅母却道:“你三舅迟早是要升的,早一点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倒不快的看了儿媳一眼,“你是觉得,九儿还高攀不上了?”
宋氏一个头两个大,婆婆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眼下还把自己埋怨上了,哪里还敢再多说?赶忙赔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着,事情办得稳妥一点的好。”
傅母这才消了气,说道:“上次给你打断了,明儿得空就让人去谢家一趟。”
宋氏心里暗暗叫苦,忙道:“我想着给表妹说亲,总得八字有一撇,才用得上保婚的人,若是早早的就请谢夫人,倒显得咱们唐突了。”顿了顿,征询道:“不如咱们找人去问一问?大致有个谱儿再说。”
傅母皱眉想了想,----亲事还没个影儿,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大好,显得自家侄女轻浮了,因此点头道:“也好。”
宋氏又道:“依我看也不用别人,马大n_ain_ai嘴角伶俐又会做人,不如辛苦她走一趟,回头咱们再答谢人家。”
马大n_ain_ai虽然嘴巧却很严实,亲事说成了是功劳一件,即便说不成,也不会宣扬的人人尽知,----毕竟傅家和马家还要做亲戚的,烂也烂在肚子里。
偏生傅母不同意,觉得马大n_ain_ai既不够身份,又不是正经媒人,不悦道:“要她做什么?请官媒的人便是了。”
当初傅老太爷还是个秀才的时候,就迎娶了嫡妻,何家只是一介乡绅,虽然有几分读书人的影子,但却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
傅母的x_ing子说好听了是敦厚,说难听了就是愚钝,但凡人家可以说道理的事,到她这里就不大说得通,----不过却是个旺夫有福的,一路跟着丈夫,从小小的村妇,做到了如今的三品诰命夫人。
宋氏知道婆婆的别扭劲儿上来了,遂不敢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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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事情变得有点戏剧化。
一开始露口风的时候,两家都以为傅家是给初慧说媒。孙家门第够了却是庶出,杨家嫡出门第又不够,均露出欣喜的意思,甚至连初慧年纪小都不计较。
谁知道仔细一听,原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何家姑娘,顿时冷了场。
杨家出于对傅老太爷的敬畏,还算客气,说自己儿子小时候算过命,一定要找属猴或者属j-i的媳妇,----把何九儿排除在外。
孙家则是有些不痛快,直接撂了一句已经有亲事了,便打发了官媒走人。
那官媒在两家都受了气,亲事也黄了,没有谢礼银子可以拿,回来说话自然不会有多讨喜。虽然面带微笑语气软和,但却把孙、杨两家嫌弃何九儿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顿时把傅母气得倒呛。
----之前两家明明都没有订亲,突然都变得不合适了!
她自认为以弟弟的“本事”,怎么着也得混个五、六品,----现在娶了何九儿,对方就等于赚到了,偏偏两家都“不识货”,叫人好生懊恼。
最叫傅母头疼的是,先前在弟弟和侄女面前打过包票,说得妥妥的,甚至露出让九儿挑选对方的意思。
如今可好,居然一家亲事都没有说成。
再说何九儿这边,前几天还幻想过未婚夫的样子,如今得了消息,居然是两家都没有看上自己!她自负本身有美貌、有才情,对方不愿意结亲,必定不是看不起自身,而是嫌弃何家没有权势。
----既如此,姑母又何苦去高攀丢这个人?!
将来再说亲的时候,传出自己被两家嫌弃的风言风语,那该多难听?自己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弄得好像做了不光彩的事一样!
然而却不能说,更不能口出任何抱怨,只能偷偷的闷在心里难受,甚至悄悄的蒙在被子里哭了几回。----一连几天,何九儿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一脸郁郁寡欢,可把傅母给愁坏了。
8、迁怒(下)
傅母自觉愧对侄女,平白给她添了烦心事,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再看侄女现今这个样子,成天躲在屋里郁郁寡欢,自己又能有什么好的胃口?连带媳妇们过来晨昏定省都看着烦,整天绷着个脸不想说话。
过了没几天,傅母因为晚上受了点凉,老人家体弱,居然开始发烧流涕起来。
宋氏、马氏做为儿媳,自然是要跟前伺疾的,就连初慧年纪大一点,都要帮着给祖母端汤送药,尽到做孙女儿的孝道。
唯有初盈几个年纪太小,则是象征x_ing的过去看一看。
何九儿在屋子里躲了几天,----眼下姑母生病了,总不能再躲着不出来。
只是也没有心思涂脂抹粉,加上心情郁郁,连着几天没吃好没睡好,脸色不免显得有些黄黄的,好似娇花失了生气一般。
傅母瞧着心疼,再看向一旁端茶倒水的宋氏,面色淡淡的,一副万事都从容不迫的样子,不免生出疑心来。
当初媳妇拦着自己,不让请谢夫人做保媒,----要不是媳妇拦着,有了谢夫人帮衬着,即便亲事不成,也不会拒绝的这么叫人难堪吧。
现在大儿媳这个样子,莫非是在心里偷偷的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当初不听劝,执意要去说亲,结果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