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进去她到底说了什么。
初容只是朝她们看了一眼,依旧默不作声。
初芸解释了半天,见初盈心猿意马的,便泄了气,----这个妹妹到底是嫡出的,没吃过苦受过罪,不比自己懂事,给她抛了媚眼也是白搭。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在嫡母身上费点心思呢。
过了小半个时辰,严夫子方才走了进来,一板一眼的教几个女学生,见她们都认识略显欣慰,说道:“一个字写一篇小楷,明日交给我看。”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对于初盈来说,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上学时光了。
反正不能提前走,便让凝珠研了墨,认认真真开始写起小楷来,一直到六篇小楷都写完,又歇了会儿,外面才听到严夫子开口,“今日就讲到这里,回去吧。”
按照规矩,学生们得让夫子先走才能下学。
初盈趁着夫子出门的功夫,上前推开哥门,叫住傅兆昌,“三弟,你且等等。”又叫住叶兰舟,“叶哥哥,你也等等。”
外堂里有好些别家的孩子,猛地见到一个小姑娘,都觉得新奇,不免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傅兆昌上前挥了挥拳头,吼道:“看什么看?我四姐是你们看得起的吗?还不快点收拾包袱走人。”
“走咯!”对于那些半大的孩童来说,初盈不过是个小姑娘,又不是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听说是傅家小姐,便都没了兴致纷纷出门。
二房两个男丁都是庶子,兆荣、兆昌皆为丁姨娘所出,前几日兆荣染了风寒,最近便没有过来上学。
初盈扭脸看了一眼,叶兰舟一身淡蓝色的袍子边角,沾满了墨色痕迹,一看就是有人倒了墨汁在凳子上,不小心坐上去了。
“四姐。”傅兆昌眼珠转了转,嘟哝道:“你不会是来打抱不平的吧?”
“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初盈悠悠道:“回头祖父知道你欺负人,哼哼……,还欺负了别家的人,看你怎么收场。”
傅兆昌一怔,继而瞪向叶兰舟,“你小子敢告状?”
叶兰舟看出了初盈的意思,忙道:“罢了,我回去换一身便是。”
初盈却不答他,只道:“三弟,二哥的身量和兰舟差不多,你赶紧去拿身袍子来给人换了。”见他十分的不情愿,又抛出诱饵,“我屋子里的那座小西洋钟,你不是一直惦记着?”
傅兆昌顿时眼睛一亮,“我给他衣服换,四姐你就把西洋钟给我?”
初盈懒懒道:“爱信不信。”
“你等着,可别耍赖!”傅兆昌欢喜的什么似的,跳了起来,赶紧出门去找小厮。
叶兰舟忙道:“不用这么费事,还破费了盈妹妹的好东西。”
“不值什么。”初盈笑道:“我这也是为了昌哥儿好,不然回头祖父知道了,少不了要骂他一顿的。”又道:“你中午先别回去,我让娘再添一双筷子。现今天气热,我让丫头把你的袍子洗了,下午一准能干,到时候你再穿着回去。”
叶兰舟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很快回过味儿来,----没想到初盈想得这么细,先是拿出西洋钟做诱饵,哄得弟弟高高兴兴的去取衣服,免得跟自己结梁子。接着又留自己吃饭,让丫头洗衣服再换,避免自己回家被母亲盘问担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 。
初盈见他怔怔的,不知小脑瓜子在想什么,抿嘴儿笑道:“上次你帮了我,这回算我还了人情吧。”
叶兰舟腼腆一笑,“那不值一提。”
27、浮生(上)
最近这段日子,宋氏一直都是有点郁郁寡欢,----为了初慧,为了和贺家结的仇,可是即便时光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那样做。
这天总算有了一件值得高兴事。
----何三舅调任去了外省。
何九儿犯了那样大错,只要何三舅不在京城,婆婆又病着,只能等死罢了。
此时何九儿还在庄子上养病,她不知道是,自己遭遇被父亲当做了交易品,换了一个八品县丞,----反正何三舅在京城丢够脸了,趁机到外省去快活也不错,哪里还管女儿死活?更何况,是一个名声败坏女儿。
起初在胎儿落了以后,何九儿便开始担心自己安危,万般无奈之下,费了好些首饰让人去送信,希望父亲看在父女情分上,能够救自己一命。
换回来消息,却是叫她更加绝望无助。加上照料不周,丫头们都不好使唤,每天将就残羹冷饭度日,因而病得越发重了。
为了何三舅离京事,宋氏还特意请示了丈夫,问道:“娘现在身子不大好,要不要告诉她老人家?”
傅文渊皱眉想了想,万一母亲听了受了刺激,再气出点什么毛病来,岂不是更加糟糕?因而摆手道:“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回头再说罢。”
----谁知道却没有瞒住。
傅母有天突然想起何三舅来,丫头们回答支支吾吾的,便起了疑心。
次日宋氏等人过来请安一问才知道人早去外省了。
傅母顿时恼怒不已朝着下面骂道:“我现在还……、还没有死呢?你们就不拿我当婆婆、婆婆看了!”挣扎了好半晌,才在丫头的搀扶下坐起来,“这么大的事,居、居然不告诉我一声!”
马氏抿嘴低了头,----虽然不清楚何家的那些y-in私,但是何九儿做了姨娘,何三舅后来又来傅家大闹,还被打发去了外省,其中少不了一段隐情。
何家都已经这样了,真不知婆婆哪儿来的脸面,还好意思对儿媳们大声嚷嚷?也不说收敛一点,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好歹还尊她是个做长辈的,何苦非要闹起来?难道让儿媳们不痛快了,自己就痛快了?简直不可理喻!
宋氏继续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等婆婆说累了,还亲自给她倒了一碗茶,服侍完了方才回去。
万氏跟在后头低了头,一声也不敢吭。
宋氏找了个空儿,与丈夫说道:“看来是我们错了,瞒着娘只当是为她老人家好,却没想到,反而更惹她生气不痛快。”
因为何九儿一事,傅文渊心里对母亲不无埋怨。
本来最初让表妹做妾就不,妥惹得同僚们议论纷纷,这也罢了。没想到何九儿还是个黑了心的,居然想盘算自己的嫡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并且她算计完了,何三舅还再来算计一回。
因此对何家的人厌恶到了极点,连带对母亲的也有微词,只是做儿子不好的,说父母的是非罢了。
不过一想到母亲中风在床,心又软了软,安抚妻子道:“娘病着,难免脾气比从前大了些,你好歹忍耐一会儿就过去了。”
“嗯,我知道。”宋氏早不是当年的宋氏,对于婆婆的心看透了,也不打算拿什么真心去换,哪里会真的放在心上?眼下为了大女儿事,就够发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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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二十四这天,是初珍三岁生辰。
傅母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宴席前对宋氏说道:“好歹何姨娘生养珍、珍姐儿一场,今儿就接回来一天,让他们母女、母女俩见个面,心里……,也好有个念想。”
此时傅家几姐妹都在旁边玩着,就连初慧也出席了。
宋氏一时间缄默没有开口,初盈却是大为光火。
何九儿对哥哥做的手脚,家里一直遮遮掩掩的,当时虽有大丫头在祖母屋里,但是谁敢不要小命乱说?一直都是封的严严的,且正是为着这个缘故,才一直吊着何九儿的命没处置。
----毕竟妾室谋害嫡长子,说出去不是什么好事,傅家难免有嫡庶混乱之嫌,够得上让对手弹劾一本。
假如何九儿真的回来一天,添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这尊大佛可万万请不得,----可惜这个时候,初盈不好站出来为母亲说话。
想了想,在初珍耳边教了几句。
傅母等了一会儿,见宋氏没有吭声应承,不快道:“怎么了?我连这点小、小事都做不得主?你要是不愿意……,我、我去让人派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