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再次响起,如泣如诉、扣人心弦,似乎蕴含了一股宁静的力量,让人的心神随之安宁,渐渐归于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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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还不知道,自己被太子重瑞和谢长珩谈论了一番。
这几个月,一直有事没事去找姐姐说话,仿佛要把后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以免等姐姐嫁进了王府,姐妹们想聊几句都要大费周章。
可是时光还是匆匆而过,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腊月初二,这天初慧接到了皇室册封王妃的圣旨,拜别了爹娘,盛装上了喜轿抬入秦王府,一番仪式之后成为秦王妃。
三日回门这,天宋氏早就等得望眼欲穿。
可惜初慧现今回来,已经是秦王妃的身份,是皇室的儿媳,宋氏夫妇还得先拜见了秦王和秦王妃,再受女婿女儿的大礼。
秦王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说了几句,便同岳父大人去了外面前厅,一则留给妻子和母亲说话的时间,二则顺道见一见傅老爷子。
傅希直在年初升任了正二品中书令,虽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一品大都是虚衔且不常授,能与他比肩的人物还真没几个。
秦王这个傅家孙女婿,行礼行得十分恭敬。
而宋氏这边,则是拉着初慧连声问道:“王爷待你可好?其他人呢?那几个小的可还好相处?”唯一不用担心的是,女儿基本没机会受婆婆气。
初慧微笑道:“都挺好的。”
这么一句笼统的话,岂能让做母亲的宋氏安心?正想再问,却见小女儿初盈还在旁边,有些话不好当着她说,挥了挥手“先出去玩儿,等会儿再进来说话,你姐姐今日是要吃午饭的,有是时间。”
初盈叹了口气,只要冲着姐姐眨了眨眼出门而去。
眼下正是腊月时节,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花还在不断纷飞,飘来飘去最终落在地上,和积雪融为一体。
初盈无聊的踩在积雪上,印出一个有一个的小靴子脚印,回头看了一眼,----姐姐的人生就这么定了,嫁入皇室的女子,除了向前还是向前,因为根本没有退路。
----自己的路呢?将来又会走向何方??
29、花信(上)
冬日的阳光清亮寒冷,透过薄如蝉翼的雪青色素面轻纱,被窗格分开,仿若一道道浅色玉带,稀稀疏疏洒了进来。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一个娉婷年华的少女坐在妆台前,正托着腮,出神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略带稚气的脸上,却有一双乌沉似水的眼睛,水光潋滟、横波流盼,透出超过了本身年纪的时光沉淀。
“……”初盈对着自己的镜像舒了口气,微微侧转了身子。
方才一时走神,想起了前世这个年纪的自己。
单论长相倒是毫无区别,只是前世的自己,因为病弱和疤痕生出了自卑,脸上没有半分自信飞扬,又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越发显得畏畏缩缩的。
这一世却是不同了。
“小姐,该出门了。”凝珠捧了一件蔷薇色的锦缎披风,等初盈站了起来,动作娴熟的往她身上套,一面说道:“今儿外头还飘着雪花儿,冷得紧,我让浮晶拿了两个手炉子,一个小姐用着,一个去了谢家让人添炭。”
今天是谢夫人四十岁生辰之喜,傅家女眷要去道贺。
谢家自大老爷和老太爷相继去世后,权势已经大不如前,好在谢长珩不负家族众望入了仕途,现在吏部任六品员外郎,以他二十二的年纪,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了。
且谢家二老爷是安城郡马,背后有豫亲王撑腰,再加上谢夫人的娘家苏氏,乃是本朝百年世家,故而面上还是有几分风光。
傅家几姐妹去给谢夫人请安时,初盈见着了谢娴,她嫁回了谢夫人的娘家,丈夫是自己的表哥,想来日子过得不错,脸上神色透着满足安宁。
初盈年幼时还得了她一块玉佩,见面次数虽不多,但也不陌生,上前见礼道:“娴姐姐。”却没有多的话可说,礼毕静静坐在一旁。
哪知这回谢娴十分热情熟络,拉着初盈问长问短,有的没的说了一大箩筐的话,旁边一个小姐微有不耐,说道:“大嫂,我先去后面歇着了。”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谢娴脸上有些抱歉,与初盈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夫家的小妹宜君,她是夏天生的,比你要大几个月呢。”
初盈心里有些讶异,----谢娴都嫁去苏家多年了,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辰?要知道彼此从前见面就不多,之后谢娴嫁人了,一年回娘家也不过两、三次,记x_ing也未免太好了些。
那边谢娴又对苏宜君说道:“这位是傅家的四小姐,秦王妃的胞妹。”因为初容几个也在旁边,顺道一起介绍了。
苏宜君含笑与傅家姐妹见了礼,略说了几句闲话,方才起身告辞。
过了一会儿,谢娴说得差不多了,让丫头取了礼物过来,一一分给傅家姐妹,给初盈的那份明显贵重了不少。
初容侧目了一记,若有所思。
初珍年纪小,加之是庶女不敢多话,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
“四妹。”初芸抿嘴一笑,悄声道:“这苏家大n_ain_ai好生大方啊。”她自幼嘴巧,比初容更讨人欢喜,和初盈又是同岁,平日里玩得更熟一些。
初盈听了这话,心内微微一动。
虽说嫡庶有别,但是有规矩有教养的人家,在人前绝不会这么表露出来,同时给人的礼物不可能分出高低。谢家和苏家的家教一向很严,谢娴本身也是端方有礼的,今儿做事一直都很反常,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况且今日是谢夫人的生辰,谢娴只是回娘家来做客的,并不是在苏家,按理说无须给别人见面礼,----而且还好像是为了给自己东西,所以才把自家姐妹给搭上的,可是她为何要这样做?又有什么深意?
心下觉得怪怪的,面上却不好随意流露出来。
等到看戏的时候,宋氏和谢夫人坐在了一起,彼此言谈甚欢,说得尽是一些养儿育女的话题。谢夫人说起两个儿子的趣事,宋氏则说起自家几个女儿,偶尔再说说台上的戏文,总之越说越投契。
谢娴在旁边,也不时的c-h-a上几句嘴。
初盈本来就是转世而来,知道前世的轨迹,眼下便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傅家和谢家打算联姻,----说得就是自己和谢长瑜,脑子里顿时嗡嗡一片。
怎么这一世改变了那么多,嫁到谢家的事还是没有改变?难怪谢娴举动那般怪异,是拿自己当未来弟媳看了吧?所以才会……
戏台上依依呀呀唱得正热闹,初盈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其实,自己能够明白家里人的想法。
毕竟傅家、谢家交好多年,彼此也算门当户对,即便谢家如今权势大不如前,但自己嫁过去不是做长媳的,将来是要分家的,只要谢长瑜和自己般配就足够了。
更何况,祖父一直记得谢家的提携之恩。
可是……,这门婚事自己不能答应。
不管前世初珍的话是不是真的,谢长瑜又是否另有原因,但他应该明白,成亲当日逃婚会带来什么后果,会对未婚妻造成何等的伤害?!
----这一世绝对不能嫁给谢长瑜!
初盈觉得心烦意乱,趁人不留意便起身离了戏台,后面的花园子里,是专门供客人们游玩的,附近还有客房可以歇息。
一面走,一面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推掉谢家的亲事?这门亲事在父母眼里不错,并且婚姻大事轮不到自己说话,真是越想越苦恼,怎么就跟谢家扯不清了呢?
直接去跟母亲说自己不喜欢谢长瑜,那肯定不行,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人,何来喜欢与不喜欢?况且,这种话也不是姑娘家该说的。
告诉母亲前世的事,----说自己是借尸还魂,那还不得把母亲吓坏了啊?只怕母亲不但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是自己在瞎说,或者是鬼上身疯了。
“小姐,要不要歇歇?”凝珠吹了吹凳子上灰,又找来一个棉垫子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