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陪着客人们说话,笑问:“怎么没见二姨?”
她说得二姨,是从重哥儿这里论称呼的初容。
“有喜了,才上身子。”宋氏笑着回了,——这个庶出的二女儿,前头生了两个丫头,一咬牙又怀上了,跟不要命似的。
谢夫人不过是随口一问,道了贺,话题再次转回到重哥儿身上。
众人都围着重哥儿打量说笑,谢娴眼尖瞧着襁褓精致,便问了母亲一句,“这是家里人做的?还是大嫂亲手绣的?好漂亮的活计。”
晏氏赶忙笑道:“是皇后娘娘亲手绣的。”
“哎哟。”谢三夫人收回了手,有些讪讪,“可别给我摸花了。”
宋氏怕气氛尴尬,忙道:“小孩子的东西,不用太矜贵。”又与谢夫人笑道:“那些寒苦一些的人家,还时吃千家饭,穿百子衣,小孩子才长得壮实稳当。”
谢夫人含笑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初芸在旁边觉得没意思,——一般的都是妹妹生了孩子,自己生得也是儿子,皇后娘娘就分出个远近亲疏,显见得还是一个娘肚子的才亲。
她原先跟盛二n_ain_ai十分说得来,自从米铺的事后,彼此见了面也没话,眼下更是百无聊赖,侧首瞧见默默不语的初珍,悄声问道:“听说……,家里准备给你议亲了?”
初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闻言“唰”的一下红了脸,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又怕不说话惹得姐姐不高兴,只能求助的往宋氏那边看去。
宋氏离得近,早听见了,回头瞪了初芸一眼,“走,进去看看阿盈。”起身对谢夫人告了辞,“去跟阿盈说几句话儿。”
谢夫人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谢娴等人明白,这是人家娘家人进去说体己话,谁也不会煞风景的跟进去,转而说起了别的,不过转来转去,总还是离不了重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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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好些没有?”宋氏问道。
此时初芸和初珍已经出去,母女俩单独在一起。
“好多了。”初盈当着母亲当然往好了里说,怕母亲不信,还补充道:“大姐亲自挑了太医过来诊脉,吃了药,今儿恶露就少了一些,应该是渐好的迹象吧。”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娘你瞧,我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宋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女儿。
一张几近莹玉似的巴掌小脸,虽然被脂粉盖住,但依旧透出苍白,下巴颌儿也变得渐渐地,——唯独一双漂亮的杏眼乌黑如旧,不过大得有些突兀。
再看身上,大红色的绣花蹙金线牡丹夹袄,内里泥金小衣,华丽繁复,可是一双雪白的手上,却单薄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忍不住一阵心酸,用力微笑,“好多了,是比昨儿好多了。”
初盈低头扫了一眼,最近手上的确不是太好看,惹得母亲伤心了,不着痕迹的缩回了被子里,转而笑道:“五妹的婚事定了没有?”
宋氏轻声叹气,“高不成、低不就。”——
初珍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但却是一个自甘为妾的姨娘所生。
攀附权贵的人嘴脸不好看,然而家境好的又看不上初珍,再者就是嫁妆的问题,宋氏也不想破费太多,因此一直僵持着。
“娘。”初盈往身后的枕头里靠了靠,“还是把五妹好好嫁了吧。”静了片刻,“只当是为我积福,再说她若是过得好,母亲也省点心。”
何九儿死了,前世的“罪魁祸首”的谢长瑜,如今潦倒不堪,初珍当年只是一个任x_ing的小姑娘,自己不想再去计较纠葛。
只要能够平平安安的,和丈夫、儿子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愿意去想了。
更何况,这一世的初珍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好。”宋氏眼中酸涩更重,——小女儿的话,听着像是撒手前的遗言,忍了忍泪意,劝道:“别再去cao心旁人了,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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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谢长珩回来,说起前面宴席上的热闹趣事,与妻子笑道:“他们让我把重哥儿抱出去,我借口天太冷没答应。”
初盈轻声嗔道:“还好没答应。”
谢长珩小心的探头看了看,小家伙被放在床上,光滑如玉的小脸,俊秀的五官,正呼噜呼噜睡得香甜,根本无视父母在说话。
简妈妈怕初盈累着,平时只是抱过来给她看一看,初盈又忍不住,每每都指使谢长珩过去抱孩子,半晌才舍得让人抱回去。
“真是爱睡觉。”谢长珩想伸手去摸儿子的脸,被妻子拍了一下。
“别动,吵醒他了!”初盈睨了丈夫一眼,要是等下儿子醒了,简妈妈肯定又要把他抱走,以免吵着自己,“我想多看他一会儿。”
谢长珩笑道:“有了重哥儿,你都没功夫看我了。”
初盈抬头瞪他,“没见过还跟儿子吃醋的老子。”
话没说完,重哥儿大约是被说话声吵醒,突然睁开眼睛,眨巴着看了四周几下,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看,你看。”初盈笑着埋怨,“重哥儿不愿意了。”
谢长珩笑道:“臭小子!”怕妻子累着,赶忙抱了儿子起来哄,但却笨手笨脚的,弄得重哥儿不满意,哭得更加厉害。
“四少爷醒了?”简妈妈赶忙进来,“差不多该尿了,我抱出去看看是不是尿s-hi了。”又道:“时辰不早,n_ain_ai早些睡吧。”
“记得晚上让n_ai娘喂饱他。”初盈恋恋不舍的,看着儿子被人抱出了门。
谢长珩自己脱了衣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钻进被窝,“明天我准备去白云庵一趟。”他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倒不会因为上次和普世师太不快,而所有尴尬,“想看看普世师太在不在,等你出了月子过去拜访一下。”
初盈怔住,——丈夫不是最讨厌普世师太的,怎么又突然想起……?转瞬一想,很快便明白过来。
静了片刻,开口道:“天寒地冻的,让个小厮过去打听就行了。”
谢长珩微笑道:“反正这几天我也闲着,还是自己去吧。”——
既然求人,心诚则灵。
“嗯。”初盈握住丈夫的手,将头轻轻依靠了过去,“长珩……”心中的眷恋愈浓,但又不好说些不吉利的,只道:“我会好好养病的。”
135、问路(下)
洗三礼上,基本就是傅家和谢家的近支亲戚。
到了重哥儿满月酒这天,才是真正的热闹,不光近亲,一些世交的官宦之家,对帝党和后党有依附的人,纷纷趁机过来道喜喝酒。
因为到了二月里,重哥儿还被过得严严实实抱了出去,在众人面前露了一会脸,少不得收获了些金银玉器,一盘子琳琅满目的放着。
简妈妈和章n_ai娘在旁边回话,说起那些夸赞之语,重哥儿如何不怯生,如何胆大,长得又如何的好,----反正这种场合,任谁都是拣了好听的来说。
初盈闲闲的听了,一心只在逗弄儿子上头。
出了月子,本来谢长珩还不想让她下床,可是架不住妻子叫苦,说是自己整日躺得背疼腰疼的,在屋里走一走也好。
后来听太医也这么说,谢长珩只好应了。
其实初盈一是真的有些躺得背疼,二是不愿外面的人猜疑。
不是自己争强好胜,而是怕传出什么流言,再猜测自己养不好,什么续弦、纳妾,弄得家里人心惶惶不说,还会影响到大家看待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