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眉头紧锁,半响之后才道:“这一仗若输了呢?洛阳禁军所剩无几,就算召集而来的,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这是在冒险,又或许,会将晋国推入更糟糕的境地!”
羊献蓉突然一把抓起了一旁棋盒里的棋子,嗤笑道:“那么,你告诉本宫,还有什么更糟糕的!洛阳死了多少人,一个Cao莽之辈主持朝政,他又杀了多少人!你以为成都王当了皇帝会好?就因为几句话,他死守着邺城,连洛阳也不顾了,你以为他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仗着手中的兵权罢了,这一仗就算败了又如何!”
卫玠长叹一声,这是一个乱的不能再乱的摊子,就算是晋武帝在世,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那东海王司马越呢,你准备如何处置?我私下跟他联系过,的确是他出卖了长沙王,害的长沙王惨死,不过,他终究是皇族,又是司空,身份还是有些用处,娘娘您不可出面,毕竟在旁人看在,你如今应该被软禁在金墉城,我与嵇绍身份低微,若真要出兵,借用他之名,便再好不过了。”
羊献蓉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右将军陈眕,殿中中郎逯苞,成辅,另外上官己与祖逖皆会拥护,起事之日,便定在下月初如何?”
卫玠起身朝她拜了一拜:“微臣愿听娘娘差遣。”
她虚扶着他,眼底已是一片嚣杀。
她因要隐藏行踪,便藏匿在一衣巷庭院之中,身边留了宋九与那些个死士在侧,推门而入之时,便见刘曜站在窗前面,束手而立,天已彻底暗了下来,一轮明月高挂枝头,他一袭蓝衣,转过头来看她,眉目俊朗,剑眉入鬓,眼色透着深蓝,似有光。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邺城?”
“邺城那,有石勒盯着,出不了事,我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羊献蓉眉梢微挑,对于他的出言调戏,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反应,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素白的手背上有个水泡,刘曜的眼神落在了那水泡之上,皱眉道:“你手怎么了?”
“被烫伤了而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过来,应该是有事吧。”
她显然有些不解风情,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刘曜眸色暗了暗,随即才道:“你打算出兵?”
正文 第429章 值不值得?
羊献蓉回答:“是。”
“洛阳城兵寡不精,就算用晋惠帝的名义出征,也未必讨的了好,你想杀成都王,也不该急于一时。”
“不是为了私怨,我有我的考量,这个时候不是良机,那什么时候是?”
刘曜追问:“那你想过后果没有,若是你们败了,晋惠帝一死,那.....”
羊献蓉冷眼看他,突然怒声道:“他已经死了!皇宫内的那个人是傀儡,还是你给我找来的傀儡!刘曜,你别跟我说,你没有野心,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洞察洛阳的一切动向!也不会费尽心机,设下情报网,你又意欲何为?”
刘曜看着她愤怒的样子,良久之后,才淡声道:“匈奴....要建国了。”
“什么?”羊献蓉大惊,这是何意?匈奴只是个部落而已,虽说十分强大,不过,也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若是动了建国的心思,那就形同于叛乱,按理来说,朝廷会派兵镇压才是,比如当初荆州之乱的张昌!
只是,如今洛阳已乱,成都王又在邺城,鲜卑羌族羯族肆虐,谁又会去镇压?所以,匈奴建国,也的确未必不能成事!
“成都王与匈奴走的甚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刘曜眸色微闪,轻声道:“献蓉,你是在刺探消息吗?”
“那么,你是否愿意告诉我?”
刘曜笑了笑,眼底有着细碎的光,温声道:“当然,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起兵,我不拦你,不过,有件事,你需要清楚,荆州、邺城,都有了异族人的痕迹,并且实力不弱,不管你们晋国乱与不乱,叛乱都会发生,而你们晋国一乱,那么他们势必会乘势瓜分,另外,战局一旦扩大,其他势力会乘势卷入,那才是真正的乱世来临。”
羊献蓉手心沁出了冷汗,局势,是人最无法掌控的东西!她意图要将诛杀成都王,控制局势,可一旦败了,那又如何?真的会乱世来临吗?
“献蓉,人都是欲壑难填,晋朝日薄西山,那些个诸王只知争权夺势,情况如何,不用想也清楚,只是,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是绝不可能,另外,东海王老谋深算,并不好掌控,你要十分小心这人。”
他对她的确没怎么隐瞒过,甚至屡次相帮,宋九等人她也用的十分顺手,只是....到底是异族之人,一旦正面敌对,那将如何?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刘曜笑了笑,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了,他收回了手,眼色微淡:“你记着,晋朝若是落败甚至最后国破,那是大势所趋,你一人之力,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你总认为异族之人凶狠残暴,可是....你们晋朝人又好到哪里去?自相残杀,血流成河,这一次,死伤十几万!”
战争....才是最可怕的,而她如今却成了幕后cao控者,到底值不值得?
正文 第430章 荡y-in之役
永安元年七月初一,陈眕嵇绍等人聚集禁军屯兵宫城云龙门外,司空东海王宣布洛阳戒严,惠帝召集三百公僚入殿议事,下诏任命东海王司马越为大都督,随驾亲征讨伐成都王,当初成都王留在洛阳城的人马也不过三万左右,如今一反,这些人尽数被诛杀,石超这时如梦初醒,十分侥幸,才逃出了洛阳城,去往邺城给成都王报信去了!
七月初三,惠帝下令接回被软禁在金墉城的羊献蓉,将她重新册立为皇后,下诏夺去成都王的皇嗣地位,重立侄子司马覃为皇太子。
七月初四,六军誓师完毕,惠帝御驾亲征,并传檄天下向四下征兵,只是回应者寥寥无几,大多数都督将此看做笑谈,不得不说,洛阳一战之后,朝廷的威慑力已大大减弱,只有镇守宛城的司马略,与晋阳的司马腾采取了行动,原因无他,这两人都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弟弟。
亲征队离开洛阳之时,斗志低迷,毕竟,所聚集的禁军才不过两万人,不过,晋惠帝的名头倒是十分有用,一路上赶来增援者络绎不绝,过了黄河之后,竟达到十万!虽说参差不齐,气势却甚足。
七月二十四,王师抵挡魏郡荡y-in县,再北上几十里便是邺城,东海王下令在此处休整。
王帐内,晋惠帝端坐在王座之上,他身旁跟着一小太监装扮的人,面目清秀,‘晋惠帝’一脸恭敬道:“娘娘,一路行来,却没遇到半点阻拦,看来,邺城内应早就溃败,此战必胜。”
这人面容与晋惠帝一模一样,其易容之术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旁人根本分不清真假,他是宋九找来的,这几月表现一直不错,羊献蓉对他却并未多放心,暗中派人监视他,她面色y-in沉,对于这一路来的诡异,心头十分不安。
羊献蓉让“晋惠帝”传令,将嵇绍召入王帐之中,为安抚局势,她让卫玠守在洛阳,以防惊变!
“嵇绍,邺城城内情况到底如何?探子可有回报?”
嵇绍一脸喜色道:“娘娘,据探子报,邺城内的守军已四散溃逃,邺城已是一座空城,这次,我们胜利在望。”
羊献蓉却皱紧了眉头,这不对劲!成都王是什么人?当初,他差点当着司马衷的面要强了她,甚至有心想要杀了司马衷,不可能这么没胆子,何况,王军虽有十万之多,却都是些乌合之众,各军之间甚至都不认识,一旦打仗,恐怕只有溃逃的份,她只是赌一赌而已,借用晋惠帝的声势,逼迫成都王,按理说,面对她情形,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