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六)【完结】(17)
2019-02-0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阎氏默默地带着张傅母去了新安郡王府暂住。李欣心中终于安定了许多,立即全身心地投入到筹备粮草的要事当中去了。
孰不知,新安郡王府已经再度恢复了和乐融融。郡王妃杜伽蓝以祈福为名,在家中茹素念经,将家事都全部还给了张傅母。张傅母无奈之下,只得再度担起了重任——头一项要事,就是将李欣“送”给王子献的美婢们,都赶到了王家宅院里,彻底眼不见为净。至于王家老傅母阿诺又会如何调教她们,便是另一回事了。
第316章 情势急转
三四日之后,诸般筹备皆渐渐落定,户部与兵部紧急调用常平仓中的粮食作为三路大军的粮草。西路行军大总管永安郡王八百里加急赶回了沙州,而中路与东路行军大总管亦整装待发,只等前往胜州等地的宣旨御史传回确切的消息,便立即动身点兵出发。
于是,朝廷上下终于得以稍稍喘息,静待即将到来的平叛之战。而嗣濮王殿下则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便急匆匆地再次来到新安郡王府,查看李徽与王子献的情况。因他来得突然,仆从亦并未意识到须得赶紧禀报,他一路行来皆无人传话,很是顺利地来到了王府后院阎氏所居的殿堂外。
遥遥望去,寝殿檐下左右围起了挡风的行障,四角燃着火盆,似是正在观赏院子中雪满枝头的梅树。阎氏披着裘衣坐于主位,李徽与王子献居于左侧,长宁公主与信安县主居于右侧。中间烧着红泥小火炉,炉上煨着一壶酒,气息袅袅,酒香徐徐。真是好一派欢声笑语、和乐融融的景象。
刹那间,李欣便反应过来,母亲阎氏必定早已知道李徽和王子献的私情。许是心疼幼子,又许是被他们的一番美言所打动,她并不打算强行将他们拆散,而是默认了两人之间所谓的“情意”。也正因她一直庇护他们,他们才如此有恃无恐,根本不将他的愤怒与反对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想到此,嗣濮王殿下脸上一片y-in云密布,似是转瞬间便将电闪雷鸣。
他一时情急,竟忘了母亲本便是x_ing情慈和之人,三郎又是自幼便在她身边抚养长大,母子情谊非比寻常。作为一位心疼儿子的母亲,又愧疚于这几年将他独自留在长安,极有可能因怜爱与心疼而一退再退,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事实。更何况,她也将王子献当成半个儿子看待,必定同样不忍心苛责他。
不过,无论母亲的反应如何,他都无法接受自家阿弟与男人厮守一生。若只是玩闹反倒还好些,并不耽误成家生子,传出去亦不过是偶有些风闻而已。唯有将这种违背伦常之情当真,才会招来无数骂名与流言蜚语,御史的攻讦也绝不会休止。最终如果无人妥协,那两人的仕途与名声都将毁于一旦!!
以他对李徽与王子献的了解,他们绝不可能接受那种“玩闹”或“消遣”之举。故而,两人除了分开之外,不可能寻得更合适的解决之道。换而言之,他们迟早必定要在仕途责任与感情之间进行选择,二者不可能共存。
“阿兄?”正微微含笑的李徽随意一瞥,发现他之后,神色依旧淡定得很,不急不缓地吩咐仆从设座,“梅树开得正好,枝干遒劲,花红雪白,风姿极妙。阿兄不妨也过来细细品一品?”
李欣不应,只是沉着脸踱步而来,李徽与王子献遂很有眼色地主动让出了左侧首座。在仆从设好酒案与茵褥之前,二人暂时坐在一起,看起来自然甚为亲密。李欣见状,只恨不得将阿弟拎起来,挡在他们二人之间,或者将王子献赶出府去。不过,到底理智尚在,他也只得面沉如水地坐下来。
“梅花当赏,美酒也当饮。”阎氏仿佛并未瞧见他的神色,只淡淡地笑道,“伯悦,这酒是悦娘和环娘酿的。虽非梅花酒,却也是上好的青梅酒,清香怡人,微甜回甘,倒也适合在此时同品。”
李欣知晓,她是在提醒他,长宁公主与信安县主都在,李徽与王子献的私事并不适合在此时发作。然而,事到如今,他岂会相信这两位堂妹当真毫不知情?这二人都是聪敏明慧之人,尤其长宁公主与李徽就犹如嫡亲兄妹一般,怎可能不知他与王子献之间早已定情?既然都是知情人,那他又何必再顾忌?
于是,他表情微微变幻之后,便颇为冷硬地道:“母亲,只要想到你们都瞒着儿子一个,儿子便再也没有心思赏梅花,更没有心思饮美酒了。儿子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母亲与两位堂妹竟能默许此事?不但不将他们劝解回正途,还帮着他们隐瞒?甚至是护着他们?”
这时候,王子献起身,从红泥小火炉上提起酒壶,恭恭敬敬地给阎氏倒酒。而后,又缓步过来,继续给李欣倒酒。李欣抬眼望去,就见酒雾弥漫间,他唇角微微含笑,似是毫不在意此时僵硬的气氛,更未试图说服他或是表明心迹。这令想起前几日李徽是如何回复的嗣濮王殿下越发觉得不满。
“日子都是他们自个儿过的,只要他们觉得岁月就当如此便足够了。”阎氏回道,“即使日后会遇见风风雨雨,也是他们的选择。伯悦,我知道,你不过是担忧他们被人嘲笑或是遭到弹劾罢了,并非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意是匪夷所思之事——”
“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李欣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禁不住道,“母亲,世俗礼法并非可轻易违背的。龙阳、分桃、断袖,难不成是甚么好典故?沾惹上这些,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另还有子嗣传承等等诸事,关系到承继与宗法,皆不可等闲视之!而且他们二人而今不过是一时情迷意乱,这样的情意根本做不得真,焉知能否数十年如一日生死相守?”
“同富贵共患难,生不同时死同x_u_e,又有何难?就算我们并非彼此倾心,仅仅只是挚友,亦当如此。” 李徽接道,依旧从容,“而且,濮王一脉的子嗣传承,不是有阿兄和侄儿么?至于我自己的血脉,传不传下去都无所谓。待我死之后,是否能有人祭祀上香火,我也并不在意。佛家说轮回转世,都已经转世了,还能享用甚么香火?若是实在不成,向祖父祖母借一点便是了,他们应当也不会在意。”
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也根本不尊重先辈祖宗,李欣简直气恼交加。
他正要厉声驳斥,责骂他大逆不道,便听王子献又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血脉传下去。”承自父亲王昌的血脉,藏着无数卑劣与y-in暗,传下去又有何益?而且,就连他自个儿也并非甚么光明正大的良善人,指不定会养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儿孙来,祸害全家。倒不如干干净净地来,而后与玄祺一同干干净净地走。
“胡闹!!”
就在嗣濮王殿下拍案而起的时候,一名风尘仆仆的部曲忽然闯了进来,禀报道:“阿郎,胜州已遣使回京!!不过瞧起来并不像是跟着程郎君的人。俺们一直盯着驿站,听他吆喝换马的时候说是胜州而来,就赶紧奔回来报信了!!”
李徽与王子献的神色立刻就变了,瞬间从散漫化为了凝重。若是并非程惟派回来报信之人,莫非他已经陷进了胜州?又或者,他根本来不及踏入胜州,就发生了变故?“继续盯着驿站,随时回府禀报。若是夜里赶不及,便放信鸽。”
“是!”
“世母,儿须得赶紧去一趟大明宫,否则心里不安稳。”长宁公主蹙着眉起身,“若是世母得空,不如与儿一同入宫?如有万一,世母也好给阿娘参谋参谋。”她本能地觉得似有狂风骤雨即将到来,说不得连宫中也会为之震动。毕竟,最近看似安分的袁淑妃姑侄私底下没有少往外派宫人,说是思念家人,但谁知道是与何人来往呢?
阎氏略作沉吟,斜了一眼李欣之后,立即颔首答应了。留下来便会面对长子的质问,倒不如避开让他冷静冷静得好。信安县主也乖巧地起身作陪,随在她们身后离开。
她们既然走了,李欣也没有心思再追问施压了,虎着脸道:“赶紧换身衣衫准备入宫!”说罢,便自顾自地甩袖回濮王府去了。
李徽与王子献对视一眼,立即应声将一行人都送了出去。临入马车之前,李欣冷冷地盯了两人半晌,落下车帘后,却无奈一叹——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将两人拆散,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但母亲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其余长辈又不方便告知……嗣濮王殿下顿时觉得,单打独斗的自己完全陷入了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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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一名形容狼狈的兵士策马入京,手中举着八百里加急的徽记。立即便有金吾卫围拢过来,护送他来到大明宫,直接觐见圣人与诸位丞相。圣人听闻后,即刻放下了手头的奏折,将他招进紫宸殿问询,众位重臣亦纷纷赶到。
此人跪地行礼,几乎是伏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卑职乃胜州榆林县府兵!正月十七日夜,榆林县地动,县城城墙与房屋皆尽倒塌,损伤惨重!!十八日白天,又有数次地动,近万百姓仍在废墟之中!!”
如此意料之外的消息,令圣人不由得双目一凝——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叛贼的动静,原来却是一场天灾?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
简国公许业拧紧眉:“那你是当地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派出来的?为何不往胜州向刺史与都督府禀报?”就算是地动这等大灾难,也该逐级上报。换而言之,榆林县竟然越级上报,派人直接来到京城,那便意味着胜州定然出了大变故!!
“县令身受重伤,县丞派人急报胜州刺史与都督府,发现胜州城门紧紧关闭,无人应答!!”
果然如此!!河间郡王老谋深算,早就安排妥当!就算他尚未回到胜州,也可起兵反叛!说不得在正月十七日之前,胜州就已经紧闭城门,开始暗中筹备了!!
想到此,圣人双目中掠过寒光:“着令户部征集常平仓粮食,准备赈灾。”难不成上天也要助河间郡王一臂之力?竟然选在这种时候地动?!竟然选在了胜州?!常平仓的粮草泰半都充作了兵粮,赈灾之粮未必足够,而且运过去也极有可能被叛军抢走。但若是不赈灾,定然有违天和。
此外,祭天之事势在必行,罪己诏——不,罪己诏暂时可不发,只需换一位丞相便足矣。除了尚书省两位仆- she -外,中书令与门下侍中都可适当地换一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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