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六)【完结】(55)
2019-02-01
作者|标签:华飞白
宫廷侯爵
“只是不能接受现实罢了。”程青叹了口气,端详着儿子形状优美的凤眸,“因为你的舅父病逝,她对兄长的感情极深,所以才怨恨所有相关以及无关之人。她满心妄想着是有人谋害了兄长,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他必定能健康地活下去。但其实,不过是他身体虚弱,确实寿命不永罢了。”
想起当年,他曾经在宫中见过的淮王,他便实在不忍心将事实真相告知眼前的孩子。
那个病弱的少年郎虽然单薄苍白,但微笑之时,却宛如冬日暖阳,令所有望见他的人都禁不住心底柔软起来。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聪慧过人,心胸也极为开阔。虽偶尔会望着宫外,仿佛极为渴望出去一览长安风景,可短短的一生当中,他也不过是坐在马车中去了一趟芙蓉园罢了——那已经是令他回味多年的最为美好的回忆了。
如此美好的少年郎,的确应该受到憧憬与恋慕。只是,当这憧憬与恋慕来自于血脉至亲,那便不是一段令人怅惘不已的感情,而是扭曲而悖伦的狂思了。也许正因为安兴也明白这种感情何等可怕可憎、可怜可耻,所以行为举止才如此放纵疯狂罢。
军帐外传来战鼓声,程青顾不得与孩子多言,只按了按他的肩头:“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与你无干。好孩子,无论是怨憎会还是爱别离,都只是过去而已。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所影响。”说罢,他便匆匆地仗剑离开了。
程英送父亲出去,迎面走来两个做男儿装打扮的俊秀妇人。为首者不过是对程青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后,便示意程英回到军帐中:“四郎,听闻昨*你随着兵士去购置r_ou_脩的时候,见到了几个莫名之人?”
“母亲与二娘放心,他们与我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程英笑了起来。就算有再多的证据摆在眼前,他也绝不相信,他不是阿爷的亲生儿子,而是母亲与同族侄儿悖伦之后。
“我们当然放心你。”俊秀妇人勾起唇,“只是想不到,江夏余孽居然从秦岭千里迢迢赶到了临近战场之地罢了。足可见,他们为了寻着你、蛊惑你,亦是煞费苦心。也不知逆王余孽还剩下多少人,若能逮住他们,将消息传回长安——”
“也不过是一百来人而已。在秦岭居无定所,只是些流匪罢了,不成气候。”程英轻描淡写地道,“人我已经处置干净了,母亲和二娘若想查清楚,待大军出征,军营不再管制进出之后,我们一起去翻出尸首再瞧瞧。”
“也好。”俊秀妇人便嘱咐他留在帐中好好习字等等,这才带着身后的妇人一同离开了。待到离远了,她方回首轻叹道:“不知为何,有些时候,我觉得他很像阿郎,看似多情实则专情,有些时候又觉得他很像他阿娘,看似专情实则无情。阿圆,这孩子以后会是甚么模样?”
“无论是甚么模样,只需阿郎一句话,他便会恢复平常。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足可控制他自己的本x_ing了。”阿圆答道。
“不错。”俊秀妇人孙槿娘失笑,“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走,七郎和五娘还等着咱们教他们术数呢。”
【钟情】李璟
天水郡王觉得自己似是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因为他对自己的生死之交杜重风,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欲求与爱怜之意。
想他堂堂安东都护府大都护,竟然生了这等可怕的病症,若是被人发现,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被毁坏不提——他与挚友之间的情谊,还能回到过去么?挚友会不会从此避忌于他,再也不与他见面,或者举止拘束,从此渐行渐远?
仅仅只是想着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场景,天水郡王便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几乎无法顺畅呼吸。于是,他只得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言行,目不斜视,接触之时绝不胡思乱想,目光必须清正等等……
只是,控制了一日两日还好,时日久了之后,他便觉得神志郁郁,每一夜的梦境也越发多姿多彩起来。
绝望之下,天水郡王给堂兄新安郡王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件,请教他究竟该如何是好——这样羞于出口的病症,他左思右想,或许也只能告诉堂兄了。若是连堂兄都觉得此事难以接受,那他便只得再采取下下之策——用各种各样的名目将自己与挚友隔绝开来。
当传令兵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信件传至长安时,新安郡王着实惊了一跳。安东都护府虽已渐渐安稳,但毕竟高句丽灭国之后还有残余势力,靺鞨亦盘踞在东北山林之中,依然危机重重。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指不定是甚么紧急军情!!
然而,展信细看之后,新安郡王却不禁哭笑不得。
信中大意如下:
阿兄,有件事我实在羞耻于告知你——最近我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对杜十四郎有了非分之想。虽然时时刻刻叮嘱自己须得克制,所有莫名的想法都不过是因为没有娶妻,不可能管住自己罢了,但偏偏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
原本杜十四郎只是夜里时常入梦,但如今已经是夜夜入梦,且梦境越来越不堪了。白日里见到他,我甚至会混淆梦境与现实,险些对他举止轻佻。若是教他发觉,他指不定会一剑将我劈成两半,该如何是好?
阿兄,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求阿兄教我!我都听阿兄的!!回头给你带一堆堆四处搜罗的好东西感谢你!!一般人我都绝不会轻易给的!!
新安郡王慢条斯理地将信原样塞进信筒中,用蜡封好。而后,便对传令兵道:“八百里——不,五百里加急,将此信送给你们的杜副都护。告诉他,信中许诺之物,他也须得照样给我一份。否则,这样大的恩情,他们何以谢我?”
十日之后,杜副都护接到长安来的急信,展开看完,不由得微微一怔,而后勾起了唇角。是夜,杜副都护沐浴焚香,乘车去了大都护府。他已经来过许多回,完全不用通报,便直入正院。那人正在院中舞剑,腾转挪移之间,杀气四溢。剑花绽开的时候,犹如春花,却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动静相合,时而气势万钧,时而又似春雨绵绵。
杜重风定定地看了许久,直至对方停下,犹如以前那般大步行来,朗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许是多年来对他迟钝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杜重风倏然发现,自己确实已经有许久不曾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了。他在信中所言之顾虑,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只能借着挚友为名,不断地靠近,用尽了方法暗示,却始终不敢开口明示。
而今,再仔细端详,那一双熟悉的眼眸中,含着多少欲言又止?
“我的确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过来了,也许久不曾看你舞剑。景行的身姿,一如过去,矫健如游龙。”
“也是都护府的事务太繁忙了。”李璟愧疚道,“我只会动武,不耐烦这些事务,全都交给了你,才令你一点空闲也寻不着。”
“……并非如此。”杜重风接道,“我只是不想见你罢了——”
李璟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以为自己深藏的秘密已经被看破。然而不等他觉得痛苦袭来,便听杜重风又道:“我对你有情,不想让你发觉而疏远我,所以刻意装作繁忙,佯装彼此只是生死之交。因为我怕见了你,便情不自禁。”
“我……我对你亦是,亦是如此。”平日里x_ing情豪爽直率的天水郡王竟难得地磕磕绊绊起来。不过,片刻之后,他便索x_ing丢开了剑,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朝思暮想的人搂入了怀中:“我心悦你。”
又两个月,新安郡王终于接到安东都护府送来的信。据说大都护吩咐,不必着急,按平常信件往来送即可。不过,看着孤零零的一只信筒,所言的谢媒礼等等一概没有,新安郡王不由得挑起了眉。
“阿兄,你实在太不地道,居然直接将我的信转送给了十四郎。若是他对我无意,那该如何是好?!而且,你自己与王致远早已有情,却偏偏不告诉我,实在是不将我当成兄弟。大家都知道了,唯独我甚么也不知晓,你觉得这样合适么?!幸而王致远如今算是我的下属,你不告诉我,我便只能去问他了。”
“之前许诺的礼物,我自然会给。不过安东都护府离长安实在太远了,运过去也不容易。十四郎说,索x_ing待到王子献回京时,让他一并拿回去便是。横竖你们是一家,给你与给他毫无区别。”
“另外,我想悄悄问一句,阿兄你那里应该有……秘戏图罢?我不太懂龙阳之好,唯恐伤了十四郎。你若有秘戏图或者其他能用的助兴之物,不如让人私底下悄悄给我带来?我保证,礼物再加倍!!”
新安郡王不由得一叹,似笑非笑:“这空口套白狼的本事,也不知是不是杜十四郎教的。”说罢,他挑了挑眉,着人将此信送给了自家王都督,并给天水郡王回信道:“的确,长安离得太远,你求助于我未免也太过舍近求远了。不妨让子献想办法罢,只要礼物送够了,无论什么要求,他都能满足你们。”
再一个月,被自家杜副都护发现此信的天水郡王,从此夫纲不振。
【复仇】桓贺
“太子殿下后悔了么?”
火光跳跃之中,魁梧的大汉淡淡地问,仿佛并未听见外头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与隐约传来的血腥气。
捏着佛珠的中年僧人张开双目,眼中皆是嘲弄之意:“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难不成,我后悔了,你便不会杀我?又或者,会让我死得干脆些?”
“看来,太子殿下确实不知后悔为何物。无怪乎先帝与文德皇后所生三子当中,唯有太子殿下最令他们失望,甚至不惜将嫡长子一脉都出继楚王。呵,宗法之中,也从未有将嫡长孙出继弟弟的先例,而太子殿下连被出继的资格都没有。”
“……”字字诛心,中年僧人的脸色铁青,神情渐渐扭曲起来。直至被迫出家之后,他才骤然发觉,自己这一生,最在意的究竟是甚么——唯有父母的认同,唯有父母的信赖,唯有父母的疼宠。然而,偏偏父母对他最为严厉,对三郎与五郎却处处疼爱,对二郎、四郎亦是赞誉有加。一旦他不满,一旦他发泄怒气,便只会让他们愈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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