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男人不渴望力量?
八点钟,天已经黑透,黎雪英打开房门,侧身让辛默进来。又给他拎了拖鞋,倒了温水,从洗手间搬来水盆。
辛默四处打量着黎雪英家中,和想象中一样干净整洁。虽说比不上富家子弟的豪宅,却也比大部分住公屋笼屋的人好了不知几多倍。阳台放着四五盆花卉,有的已经开了花,辛默叫不上名字,但知道他一定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看见过。电视柜旁的老钢琴上,连排摆着姐弟二人的奖杯与勋章。
在看黎雪英,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帮他把袖口往上lū ,露出辛默陈年掉色的花臂。他穿着亚麻衬衣,低头时后颈露出一小块皮肤,比白衬衫还亮眼。
“那个……今天的事,对不起,也多谢你。”黎雪英开口。
“我不叫那个。”辛默目光赤裸,毫不掩饰对美的欣赏,“辛默。”
“哦,辛默。我叫黎雪英。”黎雪英点点头,又问他,“疼吗?”
辛默低头与黎雪英对视,挑了挑眉。只觉得他的眼睛又大又圆,还是漆黑的,仿佛一个手工造物。
“不疼。”他说,“你的眼睛,是假的吗?”
黎雪英给了他一个惊悚的眼神。
“你带了隐形镜片?”辛默换了个说法。
“唔,我的眼色和正常人不同,有点吓人。”黎雪英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眼睛涩,如果你不介意,我卸下来。”
辛默表示他自便。
黎雪英便跑到厕所去,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隐形镜片盒,双手洗过两遍,卸了隐形。
漆黑的镜片泡在水中,而镜中的他用力眨了眨双眼,只剩下茶粉色的眼眸。
辛默再见他时果然吓了一跳:“仆街,你是又换了个色镜?”
但转而他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是一种疾病,以前他只在书上和报纸上见过,似乎叫白化病,是先天基因的缺陷导致的色素缺失,严重的白化病者通神漆白,发色也浅,虹膜因为没有颜色,眼睛是粉色或红色的。
“白化病?”辛默在得到黎雪英的点头后又问,“头发和眉毛也是染的?”
黎雪英再次点头。
怪不得漆黑得发假。
他是先天x_ing白化病,并且十分严重。大多数白化病患者最多皮肤颜色不均,白一块黑一块,黎雪英确实从头到家以至头发丝都严重缺乏色素。身上的体毛不用说,颜色寡淡,皮肤更是白得像牛n_ai。
辛默好奇地盯着黎雪英看。他的虹膜是很浅的茶色掺着粉色,眼睛的颜色很淡,配合他白得几乎夸张的皮肤,整个人有种清淡的美感。
黎雪英用s-hi毛巾小心翼翼帮辛默清理了手臂上的伤口,又拿出碘酒和酒精擦了一遍,最后撒了药粉包上纱布,大功告成。
“这几日伤口尽量别沾水,每天换一次纱布,很便宜的。”说完他睫毛抖了抖,抬眼看辛默,“你总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长得真奇怪。”
“……”黎雪英低头默默收拾东西,“小时候不知是病,家里人保护得好,长大后才知遮掩。”
辛默放声大笑:“温室里的花朵。不过很特别,怪不得他们叫你靓仔。多谢你处理伤口,不过你要帮我打听的人也不要忘。切记,你自己承诺,尽心尽力。”
黎雪英见他放肆大笑得模样,心中像有一只小羽毛s_ao动,竟也跟着微微笑起来:“我尽心尽力。”
辛默离开的半个钟后,黎莉回到家。跟细佬说了大致的情况,黎莉一人仍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细佬即时追来,又如果不是细佬遇到辛默,今日九记里究竟怎样,周慧又如何,真是令人心中没底,光想想就起j-i皮疙瘩。
于是黎莉扯住细佬的手,又问道:“那个大佬回去了?”
“哦,辛默,包扎过伤口就走路。”
“无缘无故,他为什么会答应帮你?”黎莉又急切地问,“你从哪里识得这人?”
“好端端的,忽然担心这些做什么?”黎雪英奇道。
“不管你跟他答应了什么,又是从什么地方识得,你千万离他远些。他帮了我们的忙,家姐本不该说三道四,但他面相绝非善类,同冯庆一路恐怕也有渊源。阿英,家姐这辈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你和阿爸平平安安。”
黎莉目光情真意切,黎雪英登时心下柔软。他反握住家姐的手:“你放心。”
作者有话说
白化病是先天x_ing基因缺陷,弱视,惧光,但其他方面一切正常,只要保护得当没有大问题
第四章 揾人
辛默并没有直接到家,而是反身回九龙,取道直入一处四合院。院中已寥落,庭前Cao木渐深,苔藓爬满石阶,是破败依旧的景象。主屋前的门也没关,不知是哪阵风刮开,正方摆开一只神龛,凝神看原是关二爷,从前红彤彤火烛不曾灭,如今也随四合院一同老去,神威不再。
习惯x_ing掐三炷香,辛默表情肃穆,冲着关二爷跪下,敬鬼神。仔细看去,关二爷之前竟仍有灵位,上边的字迹依旧鲜明。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辛默刚将香c-h-a入香炉中,敏捷地回头,望见一片漆黑,来人却率先开了口。
“知道今日在辛老爷的堂前势必见到你,每当你见血后平安无事,定要来见一趟你契爷。”
“原来是唐公伯。”辛默持笑问好。
契爷,即是辛默的干爹辛柏宏,当年九龙洪门的一把手,罪恶之城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辛默孤儿院长大,在十一岁那年被新义帮辛柏宏收养,成为当时整个洪门最大头目的唯一养子。因继承之嫌,从小到大不少人想将他除去,可辛柏宏将他保护得太好,甚至在临终前为他安排退居的后路,又把话事权交给尚且年轻的冯庆手中。
尽管如此,依旧许多人想要辛默x_ing命。一个说法是,辛默手中始终掌握着辛柏宏生前独一份的人源名单。
当初辛柏宏刚离世,几大叔伯公虎视眈眈,唐国川便是盯着这份名单的第一人。
“听说你今晚去过冯庆的场子,还与他硬碰硬,最终在他面前把人带走?”唐国川踱步上前,脸上笑纹通从前一般,只多不少。他人前常被称为笑面虎,背地里y-in险狡诈。
“庆哥亲自发话,唐伯公不好说话吧?”辛默却看都不看他,石器地上的外衣,转身出门。
“你契爷过身不过六年,你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唐国川厉声逼问。
“您说的哪儿话,我一个厨子,买卖靠吃食,怎敢跟您论调,折煞我,也抬举我。”吊儿郎当,活生生要将人气死。
“这套太极等你到地下再和柏宏打,冯庆不来招惹你,你却主动去惹他。我知你怀中揣着当初那份名单不出手,今日是最后的机会,你把他交给我,我保你日x_ing命不受冯庆要挟。”原是他想事逼从权,兜兜绕绕仍是为那份名单。
“多谢唐伯公,承蒙厚爱!我尚且年轻有力,自己护自己周全。倒是您膝前子孙全福,我劝您应当在入土前多享受天伦之乐。”这一句喊过,辛默立马离开了四合院,当真是嚣张至极,狂骄至极。
唐国川在深院中深吸一口气,勉力稳住心绪,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后生。”
同一时间,夜月高起,流光皎洁,黎雪英却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
凌晨时候他听到落锁声,心知是阿爸回来,拉开门见到人喊了一声。
黎鹊刚行完任务回家,没想到小儿子仍没入睡,过来拍拍肩:“仍不睡,失眠?”
黎雪英在嘴前比了个嘘:“家姐睡熟了。”
于是黎鹊也小心翼翼放低声:“快回去睡,明天不用上课?”
“刚考完试,学校放假。”
“考得怎么样?”
父子二人的悄声谈话一言一语在厅中窸窸窣窣。
黎雪英跟父亲说了会儿话,刚才那一点困意彻底没了。犹豫片刻,他说道:“阿爸,烦请你帮我打听个人。”
黎鹊狐疑望住他:“我认识的人同你仍会有交集?”
“是帮我一个朋友。他帮了我大忙,我也得帮他打听点事。”
“你说。”
“你们警务司有没有人曾丧子?唔,年约五十左右。”黎雪英语毕望着阿爸。
黎鹊仍在等下文,等了半天不见,问道:“没了?就这两个条件?”
黎雪英回想一番,十分肯定:“就这两条信息。”
“恐怕是难找。我会帮你留心。”黎鹊拍了拍黎雪英的后脑勺,“回去睡觉。”
黎雪英回了卧室,片刻后再次开门,探出头来:“阿爸。”
黎鹊回头,目光询问。
“一定要帮我留心。”黎雪英说。
隔天下午,黎雪英来到辛默打工的茶餐厅。
辛默没在,他找到的是刘方方。刘方方一见他便惊讶,知道这就是昨天辛默所说的靓仔。
“默哥今天不来。你找他,有要事?”
“私事。”黎雪英强调,“不如你将他地址给我,我自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