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 作者:初禾【完结】(21)

2019-06-20  作者|标签:初禾

  猛然意识到,还是太急了——与其他人尚未断得干净;对文筠也逼得过狠。

  冉宿乖巧地抱怨,旁敲侧击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先生。荀慕生从不对床伴付出感情,但也不至于冷漠,过去与其他情人分道扬镳时,都会让对方随意提要求。若心情好,还会耐心地哄上几句。但此时实在不凑巧,他懒得多说,只告知对方这段关系结束了,想得到什么补偿、有什么要求联系助理王轲。

  冉宿识相,未再打电话来。

  寒庐是仲城最有名的会所,各个包厢可喧闹可宁静,全随客人高兴。

  荀慕生平日极少在楼下大厅出没,今日却坐在吧台边,背对灯红酒绿与乱耳乐声,望着酒杯里晶亮的液体出神。

  “狗子,有没听说过一句话。”叶锋临玩着一支打火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啧。”荀慕生斜他一眼:“我是文盲吗?”

  “你们为情所困的人,智商普遍降低101个百分点。”

  荀慕生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叫了一杯,“这话有点意思。”

  “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荀慕生眯起眼,“你想劝我——别追了,否则热脸贴冷屁股。”

  叶锋临挑眉:“我可没说你贴了冷屁股。”

  荀慕生自顾自往下说:“但流水再无情,不也被落花缠上了吗?”

  乐声突然高涨,喧嚣刺耳。

  荀慕生微皱着眉,唇角却微扬,“落花与流水的关系,主动权难道不在落花?落花浮在流水上,流水难道甩得掉落花?这一路,流水都得驮着落花。”

  叶锋临摇头:“流水一个浪打过去,落花就会沉入水底,烂在里面。”

  “那不更好?”荀慕生再饮一杯,冰凉的酒滑过喉咙,在胃里燃烧,“落花烂在流水心里。从落花下决心扑向流水的一刻起,流水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落花。”

  叶锋临若有所思,调酒师将两杯酒放在二人面前。

  荀慕生端起一杯,“走一个?”

  杯沿撞在一起,清脆悦耳,叶锋临道:“算了,我不该劝你。过去13年你都没能忘了他,现在遇上了,怎么可能因为他不记得你,就轻易放手。”

  荀慕生叹气,有几分苦笑的意味,“能别强调他不记得我这件事吗?我都来借酒消愁了,你还刺激我。”

  叶锋临话锋一转,“他那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又累又赚不到几个钱,现在他一个人过,你就没想过把他抓起来?”

  “抓?”荀慕生像听到了笑话,晃着酒杯道:“我又不是警察,随便抓人犯法。”

  “你装什么?你没想过强行将他留在身边?”

  荀慕生盯着酒杯,沉默片刻,轻声道:“以前想过。但现在,我不想那样对他。”

  叶锋临很意外。

  “他现在过得不算好,但也不差。他那工作赚不到大钱,但足够让他衣食无忧——那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我没有权力随便夺走。”荀慕生缓慢说:“当年他就跟我说过,想做记者。他挺执着的,离开部队后还真进了这一行。”

  “这你都记得?”

  “他一共也没跟我说多少话,我前些年没事就瞎回忆瞎捉摸,怎么可能忘?”

  叶锋临道:“那就算不影响他的工作,你也可以再主动些吧?”

  “你的主动大概等于强迫?”

  “……cao!”

  荀慕生声音一低,像裹上了一层雾霭:“他不快乐,我不想让他更不开心。”

  叶锋临想了想,试探道:“是因为咱们都查不到名字的那个人吗?”

  “是。”荀慕生抽出一根烟,却没有抽:“前天我去见了周叔叔,跟他聊了很久。”

  “你居然去找周叔叔?”

  “为什么不能找?他是部队心理治疗方面的权威,很多有心理问题的士兵都接受过他的治疗。我不知道文筠当年为什么选择转业,但我查过文筠这几年的体检报告,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意味着没有受过重伤。22岁是特种兵的黄金年龄,在那个时候离开军营,如果不是因为伤得太重,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因为那个人?”

  “因为接受不了那个人的死。”

  叶锋临深吸一口气。

  荀慕生看出他的反常,问:“怎么?”

  “你去找周叔叔,是想让文筠忘了那个人?”

  荀慕生放下烟,抿了一口酒,“不,我没跟周叔叔提起文筠。”

  “那你……”

  “我问周叔叔有没有接治过类似的战士,最重要的人——伴侣、亲人、搭档牺牲,始终走不出来。”荀慕生说:“他忘不忘得了,我觉得无所谓,我只想更了解他,将来尽量让他过得高兴一点。”

  叶锋临惊讶:“你不嫉妒吗?”

  “嫉妒啊,怎么不嫉妒?”荀慕生轻笑:“嫉妒得要死。如果18岁时我爸放我入伍,我他妈拼了命也要进特种部队,那么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哪有别人的份儿。”

  “可你……”

  “晚一步,就是晚13年。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跟一个死去的人比,对吗?况且我猜,这个人和文筠的关系应该不仅是……”荀慕生顿了顿,不愿说那两个字,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词,眉间顿时浮上一片y-in影。

  叶锋临了然,也不提那两个字,叹道:“他们还有可能是搭档。”

  乐声再一次拔高,鼓点像尖尖的鞋跟,卖力地戳在心口。

  “文筠忘不掉他,就算了。”荀慕生说,“但即便忘不了,日子不是还得过吗?今后我陪着他,取代不了那个人也没关系。他孤孤单单过了这么多年,有人照顾总不是坏事。我去找周叔叔,是想从侧面多了解一下他的心态。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没有照顾过人,你和乔哥都觉得我会对他用强。”

  叶锋临有些尴尬。

  “我也担心控制不住情绪,伤害到他。提前找周叔叔,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荀慕生顿了顿,缓声道:“我想好好陪着他。他现在接受不了我,只能慢慢来。前几天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到他了……”

  叶锋临不知说什么好。他们这帮人玩得野,情儿床伴成群,付出真心的人不是没有,但少得可怜。荀慕生突然跟他说掏心窝子的话,他一时感怀良多,最终只能无言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荀慕生拿起看了看,起身道:“我回去了。”

  “这么早?”叶锋临一看时间,“这还不到9点。”

  “嗯。”荀慕生晃着手机,“许骋来消息了,我今天要早点睡。”

  叶锋临一头雾水,“什么消息?等等你别走,你自己开车来的吧?我送你回去,我带了司机。”

  路上,荀慕生开窗吹风,叶锋临拿过手机,惊道:“这什么?亲子篮球赛已报名?”

  荀慕生笑:“嗯,明天我得去参加亲子篮球赛。”

  “你吃错药了吧?你和你爸?”

  “我和文筠。”

  “什么?”

  荀慕生拿回手机,“文筠他们搞的赏秋活动,这周有个项目是亲子篮球赛。”

  叶锋临恍然大悟,“所以你让许骋帮你报名。”

  “我最先只是让他帮我打听文筠负责哪条线。他查到后跟我说,文筠又捡了大家都不愿意去的。亲子活动太麻烦,吃力不讨好,一出问题就是大问题,没人愿意负责。”

  “所以你就报名了?去当帮手?”

  “去看着他。”荀慕生自嘲地笑了笑:“工作之外,他不愿意和我待一块儿,但工作中,他没理由赶走我。”

  周六,文筠5点半就起来了,换上加厚运动套装,双肩包里塞着篮球服,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当年特种大队破天荒承担了一次救灾任务,他尽职尽责将4名小孩转移到安全地点,刚准备拿水给他们喝,其中一个就大哭起来,另外三个也跟着哭。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手脚一僵,不知如何是好。后来越听越心烦,急着去救更多人,却又不能放着哭泣的小孩不管,不知不觉间,脸色愈发难看。

  四个小孩被他吓到了,哭得更厉害。

  赶来解围的是迟玉,蹲在递上哄了半分钟,小孩们竟然就破涕为笑,接过矿泉水喝了起来。

  “去吧,这儿有我。”迟玉回头冲他笑,眼里布满红血丝,满是脏污的脸上只有牙齿是白的——明明看上去又凶又痞,不穿军装的话,妥妥一地痞流氓,却偏是有几分古怪的亲和力,能把被他吓哭的孩子哄笑。

  文筠甩了甩头,赶走昔年的记忆,天亮后去单位取外勤车,赶到位于新城区的活动举办地时还未到8点。

  但数个场地上已经有人了,不少年轻的爸爸带着孩子学投篮,周围尽是稚嫩的尖叫声和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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