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慕生无所谓道:“不怎么办,那就一个人过呗。”
叶锋临摇头:“那个大学生满20了吗?”
“满了。21。”荀慕生叫了酒,“怎么,你以为他才18?”
“那个人当年就18。”叶锋临想了想,补充道:“你遇见他的时候17,我没记错吧?”
“没错。”荀慕生笑了:“记x_ing挺好的。所以你以为我睡的人都18?”
叶锋临皱了皱眉,没说话。
“刚成年的小孩儿不懂事,没什么思考能力,随便骗一骗就上钩。”荀慕生道:“我没那么禽兽,去玩弄他们的感情。你说得对,我找的都是年纪小的,但也就是看上去18岁左右而已,实际年龄都在20岁以上,有辨别能力了。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跟着我,是对我有所图。”
叶锋临唇角一抖,“你面对他们倒是拧得清。”
“总之好聚好散,他们对我有所图,图的不过是名利前途,我都能给。我对他们也有所图,图的是……”荀慕生揉了揉眉心:“他们能给,也不能给。”
安静了一会儿,叶锋临道:“现在你是不是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记得清啊,怎么会记不清。”荀慕生说完却苦笑着按住额头,低声道:“太久了,是有些模糊了。不过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别说什么‘如果’。”叶锋临说:“当时我是不知道你那么在意‘他’,在意到这都过了十几年了还念念不忘。早知如此,我和乔哥说什么也得帮你找他。”
“说得容易。哪儿找去?”荀慕生又点了根烟,“他去的那种地方,别说咱们仨,就是发动全院儿的兄弟,也不可能找到他。”
“那现在呢?”叶锋临道:“现在你还想找他吗?”
“想啊,怎么不想。”
“但你没有去找。”
“我……”
“狗子,你是不是怕‘他’已经……”
“没有!”荀慕生慌忙打断,眼中头一次涌起不悦,“别跟我提那个字。‘他’活得好好的,只是我找不到‘他’了而已。”
叶锋临沉默许久,“好吧,你高兴就好。”
聚会持续到凌晨,寒庐不仅是会所,还是酒店,有人直接搂着相好去了套房,有人还未尽兴,吵着要走下一轮。
冉宿不胜酒力,帮荀慕生挡了几杯酒就满脸通红趴着不动了,离开时乖巧地窝在荀慕生怀里,不吵不闹,比包厢里的其他小情儿听话许多。
司机早就候在厅外,荀慕生将冉宿扶进后座,动作算得上温柔。冉宿并未睡着,半醉半醒的模样有种朝气蓬勃的可爱。车外的夜景流光溢彩,荀慕生让他靠在怀里,看着他的眉眼出神。
他的眼睛最像那个人,干净,深邃,看人的时候好像自带一簇光。
但他闭着眼,遮住了那簇光。
荀慕生从来没见过那人闭目睡觉的样子,不禁想,此时躺在怀里的人是“他”,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车开得不快,片刻,荀慕生放开冉宿,烦躁地压住太阳x_u_e。
叶锋临说得没错,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他”在他的记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根本想象不出“他”靠在自己怀里安睡的模样。
也许再过几年,十几年,他就真的记不得“他”了。
冉宿头有些晕,意识却还是清醒的,被推开的一刻就察觉到荀慕生的蕴怒,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不敢靠近,只得窝在角落里装睡。
荀慕生看着窗外,眼神、轮廓都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车行至雨虹路——这里是仲城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等单位扎堆的地方,因为部分媒体员工晚上也要工作,周边的餐馆和便利店几乎24小时营业,大排档生意格外好。
从热闹的街市穿过,荀慕生收回目光,让司机换一条路,开快一些。
司机在路口转弯,加速向主干道驶去。
后视镜里,一个疲惫得略显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03章
凌晨,集团大楼的宵夜食堂开始营业了。夜班编辑们三三两两拿着饭卡走去,电梯间和大厅热闹非凡,做娱乐的聊着圈内明星八卦,做时政的畅谈国家大事。
新媒体部刚成立那会儿只在《仲城时报》所在的楼层刨了两间办公室,如今已经独占了13、14两层楼。文筠的小组不用值夜班,办公区域冷冷清清的,灯也只开了一盏。11点多时,他写好了第二份策划案,实在撑不住了,本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可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若不是同一楼层的同事在走廊上打闹,弄出不小的响动,他大约还不会醒。
看着显示屏右下方的“00:17”,他抹了把脸,无神地看着一片空白的文档。
两份案子写完,脑子里已经挤不出什么东西了,一觉睡醒,精神非但没有好一些,反倒更加疲惫。
在走廊上追打的是不久前刚入职的大学毕业生,青春四溢,深更半夜还那么有活力。文筠叹了口气,往眼睛里滴了几滴消除视疲劳的眼药水。
视野一片模糊,像哭过一样。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他怔然地想,大约是外公去世的时候。
老人家患了老年痴呆,眼睛也瞎了,根本不认识他,爷孙俩凑合着过了几年,感情说不上多深,但外公离开时,他僵硬地站在病床边,面无表情,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但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电梯门关上,将聒噪的年轻同事带走,安静像y-in云一般沉下来,他甩甩头,知道自己就算在这儿坐到天亮,也不可能写出第三份策划案了,便关了电脑,起身将办公桌收拾好,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确定在电梯里不会遇上之前的同事了,才关灯离开。
宵夜食堂被称作“集团最后的良心”,自助宵夜十几年未涨价,专门服务于上夜班的员工,食物种类丰富,卫生美味,象征x_ing地收2块钱,管饱还管营养。
文筠一天没怎么吃饭,早就饿没劲了。但他不想去食堂,担心在那里碰到老同事老领导,也不想被集团其他单位的同事指指点点。
在仲灿传媒集团里,他多少算个“名人”。前几年纸媒风光的时候,老总们开什么会都要提提他,夸他踏实肯干。后来纸媒不行了,《仲城时报》多次间接裁员,火都没烧到他身上。一些本就不怎么瞧得上他的人开始造谣,说他在上面有人。他没跟谁争辩过,HR没找他谈话,他就兢兢业业在岗位上待着。直到今年上半年,《仲城时报》彻底不行了,除了有“关系”的员工能留下,其余全被裁员或分流。他分得好,去了新媒体部,这下又有人说,他是刘存的人。
完全没有嫉妒心的,那是圣人。混迹职场,没谁是圣人。
自从去了新媒体部,文筠就发觉,老同事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见面总要半笑不笑地揶揄几句——文哥混得好啊,工资现在是我们的几倍了吧?羡慕你啊,报纸完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你厉害,有刘总罩着,日子过得滋润吧?
好几次他都想怼回去,但都是相识五六年的同事,不客气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况且他混得并不好,这一点最是让他难以启齿。
集团各个单位消息都是互通的,他在新媒体部干得如何,一早便传去了其他单位。他不想跟老同事诉苦——承认自己能力不足、过得不好,这比听对方的讽刺更加扎心。
比起全是熟人的食堂,雨虹街上的小吃店和大排档似乎更适合现在的他。
街市人声鼎沸,文筠饿过了头,已经没有多少饥饿感,但为身体着想,多少得吃点。他循着马路牙子走了一会儿,去一家沙县小吃打包了3两馄饨,打算带回家吃。
夏末,夜里气温已经不像盛夏那样热了,他一身衣服在一天之内汗s-hi又干,干了又s-hi,此时黏在身上,不大舒服。走出沙县小吃时,他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扶着额头向马路边走,肩背含着,看上去有些佝偻。
一辆一看就贵得出奇的豪车驶过,他看了看,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关上车门时,大排档上男人们粗狂的笑声传来——“cao!看到那车没?太j-i丨巴帅了!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辆?”
“师傅,去莲安小区。”文筠将外卖盒放在腿上,礼貌地对司机说。
“好嘞!”司机显然也对前面的豪车感兴趣,油门一踩就开始翻嘴皮子:“那车真帅,里面坐的不知道是哪个富二代。”
男人都爱车,文筠也喜欢,却并不狂热,听司机吹了一路与豪车竞速的牛`逼,只是适时地“嗯”了几声。
不久,莲安小区到了,司机牛`逼还没吹过瘾,遗憾地说:“哎,还想跟你说说老哥以前和军用吉普追尾的事儿呢,你没看到,老哥那时可猛了,撞得吉普上的哥们儿一愣一愣的!”
听到“军用吉普”四个字,文筠眉梢挑了挑,知道对方牛`逼吹过头了,付款下车,将司机的叽里呱啦关在车门里。
到家时,馄饨已经凉了。文筠吃了一半,没什么胃口,泡了杯速溶咖啡,打开电脑,开始加班写第三份案子。
家里比办公室更安静,夜已深,小区几乎没有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