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陈朔顿了顿,轻声说:“不是早就彻底完了吗?”
元一平直直看着陈朔的眼睛,这双眼睛曾在这十年里数不清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他醉酒时恍惚的片刻里,他失眠时漫无边际的回忆里——现在这双眼睛距他不过咫尺,弯弯如月牙,眼尾有一丝丝细纹,还是那么漂亮。这双眼睛看过来,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不说。
良久,元一平松开手。
对,他和陈朔早就彻底完了。
他打开门,一把将陈朔拽进屋。
陈朔理了理衣领,小声问:“我可以住这儿吗?”
“不可以,”元一平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和室友说好了,不往家里带人。”
陈朔没再说话。
然而他打开拉杆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塑料袋,直接扔在了床上。
元一平看看陈朔,伸手解开塑料袋。
套子,润滑剂,灌肠器,甚至还有一条绳子和一副手铐。
他好像总能精准踩中那个令元一平爆炸的点。
元一平退后两步,忽然一拳挥向陈朔的脸!
陈朔被他砸得身子一歪,靠在墙上。他屈起食指碰了碰自己的脸,然后满不在乎地笑了。接着,他关上了元一平房间的门。
“你记着我刚才说的话——元一平,你和男人做过吗?”陈朔的脸已经微微肿起来了,他上前两步,手指搭上了自己的皮带扣:“很舒服,我保证。”
元一平的手微微发颤。
“别怕,”陈朔解开了自己的皮带,然后是牛仔裤的扣子,拉链:”我会把你伺候舒服的。“
他的牛仔裤解开了,松松的挂在胯骨上。
元一平别过脸去,目光落在地板上。
陈朔脱下藏蓝的风衣,露出里面的白T恤。他上前,轻轻抱住元一平。元一平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想不通他和陈朔怎么就走到了这步。
陈朔的手向下,灵巧地解开元一平运动裤的带子。
“滚开,”就在陈朔的手要进一步向下探去的时候,元一平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滚开。”
“你有反应了,”陈朔温声说:“你不用费劲,一平,我可以……自己坐上来。”
“谁知道你有没有艾滋病?”元一平恶狠狠道。
“……”陈朔不说话了。
他默然凝视元一平的侧脸,目光像有实体的质感,很轻很软地,摩挲着元一平的皮肤。
半晌,陈朔单膝跪下,说:“我明天去检查一下,给你看化验单……今天先用嘴吧。”
……
元一平喘着粗气倒在床上,陈朔下身还挺着,他就当没看见。
陈朔给多少人做过这件事?他不嫌恶心吗?他——他怎么能无耻到这个程度?
元一平哑声说:“晚上不能留人,你走吧。”
陈朔背对着元一平,没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穿好衣服,又拉上他那小小的拉杆箱,扭头冲元一平笑了一下:“我去找个酒店,一平,明天见。”
“陈朔,”元一平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出来卖的完事儿了还能赚笔钱,你这算什么?你连卖都不如。”
陈朔没说话,拉着箱子径直走出了元一平的房间。
第四十章
陈朔离开之后,房间里变得寂静无声。室友还没回来,元一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陈朔会不会真的去医院体检,会不会真的把报告单甩到他面前,说,一平你看我没有病。
他其实不想这样对待陈朔,但更不想被陈朔这样对待。陈朔的一颦一笑,每一次贴近了的喘息,都好像在一遍遍重复:元一平,你也不是个东西。
对,我也不是个东西,元一平想。我完全可以推开他,把他推得远远的,我真的怕他把他和元一智的事儿告诉老妈么?不是的。元一智已经去世十年了,他说出来谁会信?信了又怎么样?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是借着陈朔的那个借口,做了自己求而不得十年的事情罢了。他们简直是狼狈为j-ian。
其实,再退一步,陈朔说喜欢他,他难道就丝毫不相信吗?也不是吧。也许几个月前还当陈朔是耍着他玩,但现在,陈朔工作辞了,柜也出了——如果是耍着他玩,那代价未免太高昂。元一平知道自己只是跨不过那些坎儿,元一智,元一智的离开,陈朔的残酷,还有他悬在他头上那把名为死亡的剑。
如果你早就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元一智在一起?
如果你早就喜欢我,元一智去世之后为什么要选择那种糜烂疯狂的生活方式?
元一平想不通。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室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醒啦?”室友笑着说:“你可真行,我回来的时候以为没人呢,灯也不开,往屋里一看,结果你在啊。”
元一平揉揉眼睛:“困了,就躺了会儿。”
已经将近十点了。
元一平肚子有点饿,拿起手机刚准备点个外卖,忽然看见梁与仪发来的微信:
就是马晨老婆干的,刚刚马晨说他老婆要起诉我们两个重婚罪。
深夜十一点,元一平赶到梁与仪的闺蜜家。梁与仪眼睛通红,盯着桌子上的水杯发呆。
“明天去找个律师,”元一平安慰她:“别太担心,我刚刚在路上简单查了一下,你和马晨根本算不上事实婚姻,那女的吓唬你们的。”
“可她说……”梁与仪扬起脸,嘴唇微微发抖:“她有我们结婚的证据。”
元一平不解:“你和马晨根本没结婚,她能有什么证据?”
梁与仪的闺蜜轻声说:“那个女的不知道怎么拿到的,与仪和马晨拍的婚纱照。”
元一平愣住:“什么时候拍的?”
“就是前几天天……你回甘城的前一天,”梁与仪说:“那天我没来上班,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你一直在通话中,没接。”
元一平脑子像被电了一下,一把扣住梁与仪肩膀:“那天你是去拍婚纱照?你——你和张雨哲分手了吗?!”
梁与仪愣愣地摇头。
“cao。”元一平一拳捶在桌子上。
“那天早上我一去办公室,段杭就给我说,你交待他告诉我的,说张雨哲要离职,让我结一下工资,再安排个人代张雨哲的课。”元一平又惊又怒,心如鼓擂。
“怎么可能?”梁与仪惊呼:“这种事,我怎么会让段杭转告你?”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元一平懊恼地皱起眉:“我……那天,一整个上午都在打电话,找人代张雨哲的课,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后来看见了,以为你没什么急事,也就没回。还有就是,我当时想着段杭在,和你打电话说张雨哲的事也不太方便。”其实当时元一平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张雨哲要离职,竟然也没提前给他带的学生说一下?
“妈的,”梁与仪骂道:“段杭陪我挑婚纱的时候问我打算去哪照,他说他记一下,以后拍结婚照也参考参考,我当时没多想,就和他提了一句……”
“你们婚礼的照片,是段杭拍的,”所有事情总算连缀起来:“那天他忽然说要出去买个新鼠标,去了很久……今天我回办公室,把他说的坏了的旧鼠标拿出来试,那个旧鼠标根本没坏。他出去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去偷拍你们拍婚纱照了。”
“完了,”半晌,梁与仪喃喃道:“我要坐牢吗?”
“坐什么牢,”闺蜜倒是更冷静些:“一个婚纱照能证明什么?那女的估计是吓唬你们,想多从马晨那儿分点钱,你别急。“
“而且,”元一平补充道:“段杭的行为是违法的,我们也可以起诉他。你现在就给马晨打电话,让他直接告诉他老婆,我们有段杭违法的证据。”
梁与仪:“……如果段杭只是他老婆雇的人呢?”
“不可能,”元一平轻拍梁与仪的肩膀:“他一个华南理工的研究生,为了点儿钱冒这么大风险来干违法的事儿?再说你不是说马晨他老婆不上班么,那她能有多少钱。”
“对对,”闺蜜点头,倒了两杯水递给元一平和梁与仪:“我感觉这事儿其实是冲着马晨去的,那女的是要整马晨,马晨公司不是要换届了?这事儿一出,马晨肯定凉了。你别怕啊,我有个同学她老公就是这方面的律师,明天我联系下。”
梁与仪疲倦地点点头。
凌晨一点,闺蜜去睡觉了,梁与仪和元一平坐在客厅,默然相对。半晌,梁与仪说:“去楼下坐坐?”
“嗯。”
两人轻手轻脚地下楼,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深圳的夜晚没有星星,夜空被繁盛的灯光映出一种黯淡的酒红色。元一平抽出支烟,刚要点烟,梁与仪说:“也给我一支。”
元一平看看她,把烟盒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