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先生的裙摆 作者:杭八桥【完结】(28)

2019-06-20  作者|标签:杭八桥

  “她跟我说过:‘现在这样,也是个家。’换做别人,我会说她软弱,告诉她不能依附于男人,得自立自强,但是她是我妈。”

  “她对家的概念有一种偏执的执着,更别提和我爸离婚。其实我妈没想过要解决问题,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诉说罢了。”

  徐闻野突然又笑了:“不对,说远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对近距离接触家庭关系,可能有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

  戚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从他开始说这些,就握了上去。

  他哄孩子似的:“小野不要怕,等会儿跟着哥哥就行了。”

  徐闻野稍稍精神了些,撩起眼皮看他几秒,笑道:“哄谁呢。”

  “我说真的,”戚铭说,“你要是还紧张,进门跟着我打个招呼,中午吃顿饭,接下来咱们就不在客厅待着了。”

  他收回手,车又向前行进了。戚铭也突然有点紧张了,磕磕绊绊说道:“你不是想看那个么,进我房间,我、我穿给你看。”

  徐闻野便开始低头闷笑,把戚铭笑得从耳朵尖儿红到脖子,才咳了几声,挺认真地说:“谢谢铭铭哥哥。”

  戚铭担心徐闻野还没调整好,特意又绕了些路。徐闻野拿着手机,刷几眼软件,再看两眼窗外,过了会儿,他突然说道:“行了。”

  戚铭看看他:“什么?”

  徐闻野叹气,指着后头说:“那家店,你都路过三回了。别担心我,说不准我也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戚铭绕路时,心里总挂着徐闻野怎么样了,也没仔细看路,跟着记忆瞎绕。被徐闻野直接拆穿,反而放心了。

  他轻车熟路转向拐上另一边的马路,抬了抬食指:“到下个路口左拐,再有个十分钟就到。”

  因为徐闻野的到来,戚淮远终于跟着常芹一起站在了院子门口。常芹对他那张脸很不满意,嘴里叨叨个不停:

  “能不能给个笑脸儿?以后儿媳妇来了要被你吓跑哦。”

  戚淮远背着手,勉强提了提嘴角,嘀咕:“你先让他找一个再说。”

  常芹又说:“那也得尊重孩子想法,况且万一他找个电视里那样作天作地的,还不如一个人。”

  她年轻时候是厂里的宣传干部,戚淮远左右都说不过她。老爷子丢一声“哼”,还不敢哼太响,拎着洒水壶又进院子里转悠去了。

  还没浇一盆,又听见常芹在门口喊:“大中午的,浇什么花哦,老戚你放下!”

  这回距离远,戚淮远又有了顶回去的底气,中气十足地吼回去:“谁要浇花!我浇鱼!”

  常芹要被他气死。

  戚铭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常芹一瞧见,也不管戚淮远抽什么风了,冲着院子里喊人。等徐闻野下车,戚家二老已经好好地站门口了。

  徐闻野恭恭敬敬喊了叔叔阿姨,戚铭将东西提出来,镯子钓竿都给人,他跟徐闻野买的保健品都提进了客厅。常芹不懂渔具,但玉镯子透明温润,哪怕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价格不菲。

  戚铭抢在她开口前说道:“都是闻野孝敬你们的。”

  这话说得怪,二老还没反应,徐闻野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常芹一心心疼他们浪费钱,而戚淮远一看钓竿,立即对徐闻野产生了兴趣,拉着他要讨论钓鱼技术,戚铭私心做的铺垫,完全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老戚你差不多行了,还让不让孩子们吃饭了哦。”常芹上前拽了一下正侃侃而谈的戚淮远,招呼徐闻野道,“小徐是吧?快过来餐厅坐着,菜都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呢。”

  徐闻野一直保持着略带拘谨的礼貌笑容,戚铭在一旁陪着他,等常芹和戚淮远都背过身往厨房走,他飞快地伸出手,将徐闻野的手一整个抓紧,停了两三秒又放开。

  徐闻野出了一掌心的汗。

  戚铭在他身后说:“过来,带你洗个手。”

  在洗手间,戚铭轻声问他:“还好吗?”

  徐闻野将十指搓了又搓,冲干净泡沫都还有点儿隐隐作痛。他在干手巾上擦干,笑了笑说:“还好。”

  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戚铭的父母都是很平和的人,带着普通人家温馨的烟火气,不会像他记忆中那样,全家人坐一起吃饭,说不了几句话,父亲就突然开始吼骂,母亲不说话,端着碗坐到房间一角,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嚼着。

  徐闻野紧张归紧张,内心的恐惧在戚铭父母的热情下,也在逐渐消减。再努力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鼓励自己。

  为了不辜负老人的善意,更重要的是,为了戚铭。

  午饭桌上,戚铭主动承担了外交任务,常芹难得见他跟没话找话似的说个不停,稀奇道:“小徐,铭铭平时也这么多话吗?”

  在家里父母喊他“铭铭”,和徐闻野在一起时,也喊他“铭铭”,他听惯了都不觉得什么。但母亲在徐闻野面前这么喊,说不上为什么,他总有些羞耻。

  “妈……”

  常芹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防辐s_h_è 多吃点。”

  徐闻野点点头:“平时也这样的。”

  常芹便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打听:“那他身边有没有那种关系好的小姑娘啊?”

  戚铭又叫了一声妈,常芹恼道:“就问问!”

  徐闻野笑了一声,说:“应该没有。”

  戚铭见机终结了这个话题,他对徐闻野使了个眼色,扒干净碗里的饭,碗筷一搁,徐闻野也跟着吃完,戚铭便拉起他说:“我们先上楼了啊。”

  他上到一半,突然又朝下说道:“我这两天带闻野到处转转,就不在家吃了。”

  常芹理解地点点头:“是应该带小徐到处逛逛,你们好好玩玩吧。小徐,想吃什么让铭铭付钱,别客气。”

  徐闻野笑着应了一声,被戚铭拉上去了。

  楼下是客厅书房,楼上三间房,两间是卧室,戚铭指着最西边的那间说道:“这间原本是想做客房的,可惜我家没什么亲戚,我也没带过同学回家。我前脚离家,后脚我爸就给改成他的活动室了,专门放他杂七杂八的藏品。”

  他一两个月就要回一次家,但都是睡一晚就走,因此房间内的陈设还停留在他高考完的时候。墙上居然还挂着高考倒计时的日历,停留在“距离高考还有1天”。徐闻野看了眼书架,最醒目的一格塞得满满当当,一整排气势逼人的高考复习参考书。

  甚至连桌子上整齐摞起来的,还是戚铭当年的复习笔记和没写完的理综试卷。徐闻野翻开来,十几岁的戚铭字体还没有现在的老成,工工整整的,带着青涩的味道。

  戚铭坐在床上,说:“考完后我妈其实想全丢了来着,不过我没舍得——这些是我青春里难得摆得上台面的回忆了。”

  徐闻野说:“我更感兴趣上不了台面的。”

  戚铭笑了笑,说:“上不了台面的都在脑子里,倒是想过偷偷买一件藏起来,没那个胆子。”

  徐闻野很大度:“没关系,校服也很好。”

  他声音小了些,又说:“想看铭铭哥哥穿校服。”

  戚铭在车上那么说了一次,反倒像是开启了徐闻野的什么奇怪开关,好好的称呼从他嘴里喊出来就带着令人耳热的意味。

  戚铭心想,完了完了,两个变态在一起,果然是要病情加剧的,我竟然觉得有些过瘾。

  他脱了鞋踩上椅子,根据常芹说的,在衣柜上的箱子里翻出两套校服来。

  “这个是冬春的,那个是夏秋的。”冬春校服正如戚铭所说,蓝白相间,很传统的运动校服,有昨天徐闻野的橙色冲击在前,这套校服竟然出乎意料地清爽顺眼起来。

  戚铭闻了闻,常芹过段时间就会把家里所有衣服都拿到院子里晒一晒,大概是最近天气好,刚晒完,似乎还带着阳光味儿。他今天顾忌着常芹的念叨,好歹没穿西服全套,只穿着衬衫西裤,连领带都没打,意外地方便了现在换衣服。

  “毕业后我好像还长了几公分,也不知道还合不合适。” 戚铭说着,先是抻进一只胳膊,直接套在了衬衫外面,伸展两下后又抽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我高中这么瘦。”

  徐闻野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诚恳地问:“我能试试你夏季的吗?”

  他的夏季校服看上去比秋冬季还要宽松,很简单的白色短袖与蓝色长裤,翻领,胸前印着“S市十八中学”的字样。

  戚铭当然不介意,他已经换到了裤子,裤腿也短,提上去后,收紧的裤脚卡在小腿偏下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九分裤。

  徐闻野穿得简单,不过半分钟,便将上下都套上了。戚铭那时的长裤在他身上还要短些,好在夏季校服不收裤脚,拎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他动了动,低头为难地笑了一下:“有些紧,勒得不舒服。”

  他抬头看戚铭,戚铭也看着他。两个加起来岁数已经六十上下的男人,穿着高中男孩儿的校服,坐在这个充满高考紧张气息的房间里,时间被模糊了,戚铭似乎真的认识了十几岁的徐闻野,他也不再是刚过完三十三岁的戚铭。

  今夕,是何夕啊。

  常芹和戚淮远似乎也已经吃完了午饭,常芹嗓门儿大,戚淮远脚步重,卧室里都能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徐闻野将目光从戚铭身上移到门板上,声儿都不出,张着口型问:“锁、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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