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哟请你告诉我,神药与神弩在何处?
猎人道:“你们答应留下来,我才会说。”
兄弟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翻过了第三座大山,但他们带的粮食也已经吃完了,Cao药也用光了,阿查的身上就像骨头里楔入了牛角一样疼,阿光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正在这时,他们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美丽的吊楼,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在吊楼上对他们招手,她用清甜的歌声对他们唱道:
啊呜咿呀!
远道而来的后生哟,为何眼睛里带忧愁?
我是三座大山的神,神药与神弩由我守,
兄与弟谁肯留下来,我就为谁来治伤口,
从此后与我结夫妻,把幸福日子来享受!
兄弟俩听了,也开口唱道:
啊呜咿呀!
我们的家在山那方,三座大山在中间挡,
家里的人们受灾苦,兄与弟来寻药与弩,
药与弩若是寻不到,再美的姑娘也不要,
神女哟请你告诉我,神药与神弩在何处?
姑娘道:“我只为我的丈夫治伤口,谁想活命,就单独来见我吧。”说完,她便走进那吊楼里去了。
阿查对阿光道:“阿弟呀,你再流血就要死了,你这就去见她吧!”
阿光道:“神女只为她的丈夫治伤口,我的良心还没有被毒蛇叼走,寨里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我活下来却让阿哥死了,我日日夜夜都要伤心。”
阿查道:“你莫要伤心,我死以后,我的三个魂一个留下来陪伴你,一个去找我们的祖先,剩下一个回到寨子去,替你照看寨里的人。”
阿光道:“既是这样,我们谁也不要去见她,我们一起往回走,直到我们走不动了,我们的魂就结伴回到寨子里去。”
于是,兄弟俩谁也没有上吊楼里去,他们离开那里,沿着来路往回走。这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当他们往回走时,每走一步,阿查身上的疼痛就减轻一分,阿光的伤口也渐渐不再流血。当他们翻过一座大山,回到遇见猎人的那片森林时,阿查的怪病和阿光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他们不再感到饥饿和疲劳,浑身充满了力气,森林和猎人也不见了,留在那里的是一把闪闪发光的神弩。兄弟俩十分高兴,带上神弩继续往回走。当他们翻过第二座大山时,先前遇到的老人也不见了,原本种在梯田里的粮食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神药。兄弟俩采摘了很多神药,终于带着神药和神弩回到了寨子。阿光用神弩s_h_è 死了怪兽,阿查用神药治好了寨里人的怪病,从此,寨里的人们又过上了安宁、幸福的生活,阿查和阿光的故事也被这里的人们代代传颂。
这就是阿婆用歌声讲述的故事,是这个民族流传下来的叙事古歌中的一篇。阿婆边喝酒边唱,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把这个故事完整地唱完,起初只有谭硕和秦海鸥坐在火塘边听,后来赵非和小黑家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大家在火塘边围坐成一圈,把火拨得旺旺的,听阿婆唱歌。
秦海鸥从没听过这样的演唱,听得入了迷,结束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拉着小黑问歌词的内容。这故事在当地家喻户晓,小黑详细地讲了一遍,那边谭硕也已经把歌谣大致记了下来。两人又向阿婆问了许多问题,讨论歌中的细节,阿婆心情好,逐一为他们解答。最后赵非掏出相机给阿婆和大伙儿拍了照片,剩下的米酒也被他们喝得一滴不剩,每个人都感到心满意足。
这是他们留在寨中的最后一晚,秦海鸥收拾完行李,脑子依然兴奋着,回想着刚才在火塘边听到的歌谣,以及这段日子以来印入脑中的旋律和节日那天的鼓声,久久无法入睡。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谭硕的作品了,恨不得这就把谭硕的脑袋扒开来看看里面到底在酝酿着什么。他感到他们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这种感觉将离情别绪冲淡了不少。一段美好的旅程结束了,另一段充满不确定x_ing却更具吸引力的旅程即将展开。这一夜,秦海鸥辗转反侧,睡得很少,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不间断地做着时而与钢琴有关、时而与寨子有关的梦。等他再清醒时,时间依然早着,天也没有亮,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宿没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x_ing起身穿戴整齐,想最后一次到寨里走走。
他出了屋子,走下木楼梯,天上的星星逐渐变得有些淡白,但还是很清晰。堂屋那边隐约传来说话声,秦海鸥觉得奇怪,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小黑家的人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这时正为他们准备带到路上吃的东西。秦海鸥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看着他们也不知说什么好,小黑见他来了,招呼他先坐下吃早饭,两人刚聊了几句,就听到有人叫门。
小黑来到门口,见是那杂货铺的小姑娘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的包裹。那小姑娘转转乌黑的眼珠,望了一眼屋里的秦海鸥,把包裹塞给小黑,说了句话便走了。小黑把包裹递给秦海鸥,说这是小姑娘送他的,秦海鸥拆开一看,里面包着一个刺绣小荷包和一包方便面。
小黑笑道:“一定是因为你经常去她那买方便面,她就以为你爱吃方便面了。”
秦海鸥笑了笑,把东西原样包起来,吃过饭后收进了背包。不多久谭硕和赵非也起来了,吃过饭最后检查了一遍各自的行李,三人便和小黑一起向寨门走去。
除阿婆外,小黑的家人都跟着来寨门口送他们。他们沿着来时的泥筑小路往外走,路两旁的人家看到他们,也都跟着来送行。游荡的狗群不知发生了什么,跟在人群的后面观望。眼看就到了寨门口,他们才发现那儿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男女老幼站在寨门两旁,见他们来了,无数目光默默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赶路的马匹和带路的向导已经在寨门口等着他们了。四人上了马,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寨民们纷纷唱起了送客的山歌。那歌声响起的一刻,秦海鸥的眼睛就s-hi润了,他在马背上转过身,望着寨子和住在这里的淳朴的人们,那些土狗从人的脚边钻出来,仰着头也望着他们。秦海鸥听见谭硕在一旁笑了两声,不知他比划了什么,那些土狗突然汪汪叫着追了过来,一直追到马蹄边才放慢速度,跟着马蹄沿着田埂两侧一路小跑。
寨子和送行的人们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越变越小。翻过一个山头,寨子便看不见了。十来条狗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出二里多地,终于陆陆续续地停下。他们最后看到的,是一条黄狗站在身后山路的尽头向他们远远地吠着,深深的山谷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浅浅的回声。
秦海鸥转身望着前面的路,一种复杂的感受涨满他的胸口,非常难过,却又非常美好,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秦海鸥采风回来时,小蓬门已经全部装修完毕,他的钢琴也已经就位。回到镇上的第二天上午,他就跟着于豆豆去看了,等到中午谭硕起来,又叫谭硕也过去看看。谭硕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作品上,对那小院装修得如何并不关心,但一听说有台大三角钢琴,立马眼睛一亮,抓起两张纸随手叠了叠往兜里一揣,就兴冲冲地跟着去了。
于豆豆对这事感到非常不解。她从一开始就对谭硕没有好印象,后来由于忙着装修就把这人暂且放在了一边,秦海鸥跟着谭硕等人出去玩,她虽然担心,但秦海鸥每次在电话里都说得兴高采烈,显然玩得很快活,而且最后人也平安回来了,她便没再多说什么。可是小蓬门不一样,那是特意为秦海鸥的复出精心准备的地方,需要舒适、安静和足够的私密x_ing,最好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于豆豆实在想不通秦海鸥为何会如此信任一个米粉店的小老板,竟然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人带到小蓬门参观,但她已经给了秦海鸥一套小蓬门的钥匙,秦海鸥要请谁过去,她也不能拦着。她想来想去,没能想出个结果,最后还是决定等秦海鸥回来再问问清楚。她必须知道谭硕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海鸥为什么肯把什么都告诉他,否则她就不能放心。
时下天气渐冷,两株白兰树的花已谢了,但枝叶犹翠,葱葱茏茏地罩着院子一角,树下摆放着一张小几和三把竹椅。堂屋的门前挂着一副老旧的木刻楹联——“□□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这小院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室内的陈设保持了原有的简洁和古朴,新添置的用品都照同样的风格进行了巧妙的搭配,既方便了新住户的日常生活,又没有破坏老宅的年代感。不过谭硕对这些细节都不感兴趣,在屋里匆匆转了一圈,便问秦海鸥:“琴呢?”
秦海鸥带他来到琴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这间琴房不仅被装上了隔音门和隔音玻璃窗,地板、墙面和天花板也都经过了特殊处理,除了摆在当中的大三角钢琴,墙边的一套沙发和一个存放乐谱的小书架就是全部的家具,一眼望去,重点突出,没有任何多余的干扰。钢琴已经按秦海鸥的要求调试完毕,擦得一尘不染,光洁的漆面上连个指纹都看不到。
谭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钢琴了,站在琴旁打量了一会儿,拿指背蹭蹭黑亮的琴板,对秦海鸥道:“摸一把来听听!”
秦海鸥笑了笑,打开琴盖坐下来弹了一曲。谭硕听了,咂咂嘴道:“哎,这琴的声音可真好听啊!”他说着便掏出兜里的两张纸,展平了递给秦海鸥,“你弹弹这个。”
秦海鸥接过一看,两张谱纸上各写着一个短小的片段,都只有三四行。他上手一弹,立刻笑了,这两小段音乐让他想起了山中的歌谣,谭硕写的不仅韵味十足,还很适合用钢琴演奏。秦海鸥又摸了两遍,心里很高兴,问:“这是你的Cao稿吗?”
“嗯?不是,”谭硕有点心不在焉,扭头四下看看,“这离Cao稿还远着呢!这儿有笔吗?”
秦海鸥起身去书架上给他拿笔,谭硕看见书架上的谱子,忙道:“谱子也拿一本,随便哪本都行。”
秦海鸥把笔和谱子拿过来,谭硕便抓起笔趴在钢琴边,用谱子垫着那两页纸,在纸上涂改起来。他很快就改好了其中一段,又递给秦海鸥:“你再弹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