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聆垂下眉眼:“令师看来也是一方宗师,可否请知令师名讳?”
班青爽快的回答:“我师父姓张,名三!”
仲聆:“……”
这名字敢搪塞的更不走心一点儿吗?
班青神态自然:“是我师父收养了我。师父、师父,如师如父,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班青是个单纯的孩子,让他对着心爱的人撒谎,还能骗过仲聆的可能x_ing,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仲聆见班青神情不似作伪,不禁疑心中疑惑,难道他师父真叫张三?
不,不应该。
班青的师父会父亲的绝艺,据仲聆所知,父亲房图将军生前,并没有将一身功夫外传。
所以房家枪法泄露出来最大的可能,是父亲当年身边的将领见父亲使用时,私下里偷学过来的。
他回想父亲生前麾下的得力干将,没有一个姓张的。
张三,定是化名。
正在这时,店小二敲了敲门:“客官,您的菜好了,现在送上来吗?”
班青立刻说:“快送上来。”
他们点的一桌子美味佳肴,如流水般被摆上了桌子。
几道招牌菜,看上去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动。
班青挂念着仲聆的身体,连忙招呼道:“仲聆,你中午就没吃饭,现在一定饿了,你赶快吃点东西,咱们慢慢说。”
这一场即将到要紧处的对话,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
仲聆平平淡淡的瞄了一眼店小二。
那店小二莫名的觉得后脊有点发凉。
仲聆从善如流的提起了筷子,他夹了一点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出言试探。
班青并没有喝醉,仲聆若是此时再一次强行提起他师父的话题,多少会显得有些刻意。
他不愿引起班青的警觉,若是班青心中对他有了提防,那以后打探消息,才是加倍的困难。
班青说他师父叫张三,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班青怎能自己都不曾怀疑过?
但是仲聆现在还不能问,这样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我就是想打探你师父的料,你赶快警觉起来,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仲聆从班青手中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加了一筷子鱼r_ou_,放进了班青的盘里:“你也饿了,吃吧。”
班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立刻把鱼r_ou_夹到自己嘴里,那副神情就像是他吃到了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就算是仲聆心中满腔打算,此时见到班青的模样,也不禁忍俊不禁。
罢了,来日方长。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他可以慢慢打探。
用完这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穿着新衣服,沿着江边漫步。
元港城早从十年前在硝烟炮火中恢复了元气,这里仍然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江边的商铺都挂出了灯笼,照得一条街明亮如白昼。
班青盯着仲聆披风下的手,却不敢去牵出来。
仲聆注意到他的视线,便问:“怎么?”
班青视线躲躲闪闪,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你长得真好看。”
仲聆如今已知道他两人十年前相遇的情形。他想,他十年前来江北元港城的那次,可没有穿女装。
班青在那个时候,应该就知道他是个男人。
或许说,这小土匪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男人,不是吗?
仲聆长成如此模样,这许多年来,为他着迷的女人不少,前来示爱的男人,他也算是前赴后继的遇到过了。
所以被男人喜欢,对于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仲聆便大大方方的让班青看,还问他:“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班青连连摇头:“你还是别想起来的好,我那时候又黑又矮,特别的难看。”
仲聆哑然失笑:“你一个大男人,只要上对得起家国,下对得起自己良心,忠义两全,行事无愧于心,长得好看难看,又有什么关系?”
班青愣了一下:“你说的对。”
“不过实话说,我对你当年的样子没什么印象了。我记住的是现在的你,你现在长得一点儿都不难看,挺帅气的。”
这可把班青高兴坏了!
心上人夸他长得帅,他高兴的嘴巴都扬到天上去了!
如果班青像他的狗一样有一条尾巴,此时估计就能全方位的摇成了一个圈。
仲聆说:“我们在这里再留个两三日,等我的衣服做好了,咱们就回村里吧。”
班青的笑容都抑不住了:“好啊好啊。”
仲聆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压了压他头上的呆毛:“这么高兴啊?”
班青红着脸低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仲聆失笑道:“那这两日,陪我在元港城里随便走走玩玩?”
班青自然无有不允,同时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多赚点钱,下次来的时候,自然不能再让娘子掏钱了!
仲聆挺拔的身影,行走在夜间的街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班青挺直腰板,发现自己仍然比他矮了一头。
他在内心鼓励自己。没关系,仲聆都说了,只要有男子汉气概,长成什么样都不重要的。
只要堂堂正正的做人、无愧于心的做事,就仍是个好男儿!
仲聆一回头,看到班青又不知道在神游天外的想些什么,一脸生动的小表情。
他便捏了捏班青的脸:“你那小脑袋里,现在又在想什么?”
班青一本正经道:“我刚刚想通了,男子汉不论出身,不论相貌,不论……嗯,不论身高!我们男人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班青是个土匪,却长了一脸一张看起来就像好孩子的脸,十分的嫩。
仲聆被他逗得停不住,又掐了一把班青的脸。
他心想,就靠班青现在这小模样,还真是可以靠脸来刷他。
两人走在街上,都是一身的锦衣华服。
新衣服上身,衬的班青相貌出众,而走在他身边的仲聆一身银灰色披风,在白雪中走过,在夜晚里与雪几乎融为一色,更是惊为天人,引得不少人回首观望。
对于这种情况,仲聆许多年前就早已习以为常。
而小土匪没遭遇过这样的待遇,他以为这些人又是来偷看他娘子,不禁心中十分紧张。
仲聆说想在元港城玩两天,他自然要陪着好好的玩,只是他想,有没有任何办法,让这些人都不要看他家的仲聆?
他一面又是想炫耀的得意,你们都来看看,这样的美人可是我家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巨大的危机,未来的娘子太漂亮了,太容易招人惦记,自己必须得好好守着。
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仲聆那一身厉害的功夫,满心都是要保护好自家娘子的自豪感和荣誉感!
班青脑子里想东想西,脚步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仲聆意识到他落后了,便停了脚步,回头等着他跟上来。
这十年来,班青在梦里见到的仲聆,都是自己在后面追着他的背影,祈求着他能停下来。
梦里面,他追在仲聆背后喊了多少次——你看我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他梦里的那个仲聆,只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每次梦醒后,班青竟不知自己究竟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而如今,梦境与现实重叠,交织在仲聆这个浅浅的笑容里。
他留在人间。
他终于知道,真实的一切,原来比梦境更甜美。
仲聆就在他的身边。
班青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两人一齐走过这繁华街市。
元港城夜晚的商铺打烊也很晚,傍晚间停了一会儿的雪,在华灯初上后又重新卷土重来。
白色的小雪花从天上飘落,粘在仲聆乌黑的头发上,化成了晶莹的水。
班青抢上几步,帮仲聆把他披风的兜帽,盖在了他的头上。
仲聆头发又顺又滑,他的手穿过仲聆的发间,心里头颤了好几下。
娘子的头发真长,真漂亮。
班青一脸痴汉的想着,如果有一天,仲聆允许的话,他想好好摸摸他的头发。
仲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班青就笑了一路。
在他们路过一间衣饰店的时候,仲聆看到了一顶成色极好的灰色毛帽。
班青和他不一样,山里的土匪为了方便,除了个别穷讲究的,比如计夫子外,大部分男人留的都是短发。
班青不像仲聆头发长,在冬天的时候还能暖和一些。等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在山里头跑起来,也不怕头上冷。
仲聆便想给他买一顶暖和的帽子。
这顶帽子是狐毛所制,颜色漂亮又纯正,仲聆一眼就相中了,他和掌柜的说了几句,把这顶帽子扣到了班青的小脑袋上。
果然班青戴上去,正正好好的合适。
仲聆便回头问:“掌柜的,这帽子多少钱?”
这顶灰色帽子是整块狐狸皮毛做成的,价格比店里平常的帽子要贵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