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山谷中有一个积雪融化积成的湖,湖水清澈冰凉,是山谷中的水源。
仲聆此时正坐在湖边发呆。
班青拿着伤药,战战兢兢的向他靠近。
仲聆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继续望着湖面。
班青更慌了。
他把伤药拿到仲聆身边,小声的说:“仲聆,还疼的厉害吗?你看看哪个能用得上?”
仲聆也很无奈,平着舌头说:“这都是外用伤药,我伤在这里,涂不了。”
班青赶紧说:“那我给你弄点内服的。”
“……暂时没到那个程度。”
仲聆说话疼,为了发音方便,卷舌的都一滑而过。
他这样说话,调子很软,谁知道却把班青给听上瘾了。
然后班青就勾着他说话。
仲聆:“我一直好奇,丁叔叔怎么把房家的枪法传给了你?据我所知,他当年并没有学过的。”
班青如实回答:“当年房将军被下到牢里时,我师父曾经托人偷偷进去看了他一次。房将军把家传枪法写纸上,交给我师父拿走了。”
“当时房家嫡系旁系全军覆没,房邬公子不知下落。房将军怕枪法失传,就教了我师父。”
仲聆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师父犹豫了好多年,才把枪法传给了我。但是他说,我并没有得到房将军和房公子的认可,不能贸然学了房家的家传绝艺。”
“所以师父没有传我最后三招,他说,若我有一日,能得到房家人的允许,才可以学最后三招,否则,我一辈子都不能碰。”
仲聆轻轻叹了一声:“……丁叔叔。”
他想了一会,对班青说:“你耍一遍房家枪,给我看看。”
现在就算是仲聆叫他跳进湖里,班青为了给他赔礼道歉,也会毫不犹豫的跳,更何况只是叫他耍一次枪法。
于是班青就去借了把枪。
他拿着枪回来,就在雪山下湖边的青Cao地上,为仲聆走了一套。
班青衣袂飞扬,一招一式都十分沉稳,他扬起的风,带着雪山湖的清冷水气,扑在了仲聆的脸上。
仲聆看的是那样的仔细。
班青打完一套停下,看到仲聆,提着枪走了过去。
仲聆仍然坐在湖边,见班青靠近,就仰头看他,静静的等着班青说话。
班青哪有什么见鬼的话要说?
他就是看娘子坐在湖边,模样那般好看,又想到自己刚才干的蠢事,觉得自己亏大了,想过来补一个亲亲。
他鼓起勇气,搭着仲聆肩膀,就向前凑去。
然后他没成功。
因为仲聆站了起来,他亲不到了。
仲聆脸色竟然有些严肃:“现在哪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班青明显一愣:“哈?”
仲聆接过了班青手中的枪。
班青从来没见过仲聆用枪,仲聆也从来没说自己会用枪。
而仲聆此时抓着枪的姿势,却有一种在他身上很少见的沉静肃穆。
仲聆一手提着枪,一手拉着他,向南跪了下来。
班青愣了:“仲聆,你要干什么?”
仲聆闭着眼,磕了一个头。
他在心中说,爹,我今日将枪法传给班青,这是我心上人,也是丁叔叔的嫡传弟子,教了他,不算逾矩。
仲聆睁开眼:“今日房家枪法,应该传下去了。”
班青说:“不行的,师父不让我练!虽然我知道枪法在哪里,但我要守这个规矩。房图将军不可能答应我,他的后人房邬公子如今……唉,总之,没有房家人答应,我是不能练的!”
仲聆突然开口说:“答应了。”
班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仲聆把他脑袋摁下去:“给房将军磕个头,起来,我教你最后三招。”
班青彻底懵了。
仲聆接过枪,就在他的眼前,摆出房家枪法的起势。
他动了。
仲聆的枪法,比班青要快,每一招一式,都充满力量又灵巧多变,力道正好都在精妙处。
看仲聆在雪山湖边舞枪,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班青目不暇接,不知是该多看会自己的娘子,还是该多看一会娘子的枪。
仲聆突然停了:“专心,看我最后三招。”
他的速度,刻意放慢了。
最后三招正如仲聆之前所讲,是以一敌多,打击范围大的招式。
这就对使用者的个人能力,就有了极大的要求。
仲聆说:“记住看我脚的位置,和我腰部运力的方式。”
“身陷敌营,正面御敌,后方如何兼顾?”
仲聆原地翻空起跳,躲过假想中背后敌人的攻击,在半空中翻转身体出招,一枪挑向身后。
仲聆头发仍然在空中荡着,手中枪却已转一圈,清了后方威胁。
“下一招,看好了。”
他手里枪下放,立在刚刚清空敌人的方位,他撑着手里的枪,把自己的身体弹到了空中。
仲聆在空中道:“这一招要活用,两种用法。”
然后仲聆就展示了第一种用法。
他来了一个撑杆跳,荡出一条标准的弧线,把自己扔到了湖的另外一边。
仲聆落地后跑回来,他的声音连着他的人由远及近:“这是最快的突围方法,这招重来一次,我教你连上最后一招的用法。”
还是立枪起跳,这一次枪带着仲聆的重量,把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班青目瞪口呆。
枪头陷入土地,仲聆以枪为轴,扬起了身子与地面平行,像一个陀螺一样,他双手抓着枪杆,双脚在空中蹬了一圈。
就这样悠了几圈之后,仲聆居然能以这个姿势,稳稳的将枪立在地上。
他面向班青说:“脚上要快,还要有劲,把周围的人踩一圈,把他们踢飞,就能借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了。”
班青:“……”
仲聆与地平行的身体,突然卷了回来,
他就这样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收了招,把枪头拔了出来。
班青以为自己在做梦,喃喃道:“娘子。”
仲聆神情一肃:“我是很认真教你的,严肃些!这个时候不要乱叫,你可以叫师兄。”
仲聆将枪送到了班青手上:“你再来一次。”
班青呆呆的重复:“……师兄?”
仲聆轻轻笑了一下:“比你大两岁,当得你的师兄了。不闲聊了,你现在给我走一遍。”
这一天在雪山湖边,他们从正午,一直练到了深夜。
仲聆前所未见的严格:“撑着枪的时候,把握不好自己身体的力量吗?”
班青惭愧道:“是有点儿。”
仲聆本来还严肃,此时抬头看看天空上的月亮,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太狠对他:“那今天就到这儿,明天你开始练习手中抓枪,全身离地的平衡x_ing。”
班青:“嘤。”
仲聆想笑,却还是板住了脸:“我哥当年练我的时候,可比我对你狠太多了。严师才能出高徒,平常我可以宠着你,但这件事,你必须认真。”
天已经这么晚了,两人自然不会返回石楠村,就在这山谷中班青的屋子,对付了一晚。
班青躺在床上,仍然不能入睡。
他心中全是娘子今天教他的最后三招,他把自己没做好的地方,又仔细想了几遍,有了一些新的心得体会。
仲聆为了让他专心,今晚甚至都没有和他睡同一个屋子,给了他充分的时间,进行休息和反思。
他显然是了解班青的。
若是两人一屋住,这小土匪脑子里就只有他了。
班青在心中把今天学的东西过了一遍后,才终于想到了“娘子为什么会用房家枪法”这个关键问题。
他那一点睡意,顿时不翼而飞了。
仲聆为什么精熟房家枪法?他为什么可以给出代房邬答应他,传授最后三招的承诺?
仲聆叫房邬“哥”。
只有房家人才能学这套枪法,难道仲聆是房家的远房亲戚?
……都说了是远房,那自然不是嫡系亲属,应该没有资格学习。
不过房家落败后,若有幸存的支系,又是仲聆这种习武天资极好的,房邬破例教他,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那次他偷听到的,娘子认识的不胖……为什么又说他和房邬之间情分很深呢?
班青睡不着觉了。
他不敢在黑夜里出去,就打开了窗户,打算吹吹风冷静一下。
可是窗户一打开,他就听到外面的声音。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当家的今天过来了,于是就有谷中的兄弟,看上了他房屋附近的清净。
他墙下偷偷来了两个人。
这俩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半天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