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聆垂眼看着,横在自己脖颈前的小刀。
他已经在想自己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在被割喉前,与刀刃拉开距离。
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技不如人……便要任人鱼r_ou_,受人轻侮。
那放在他腰上的手,并没有拉开他的腰带。
腰带上出乎意料的有了重量,片刻后,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仲聆低头一看,惊疑不定的发现,那上面挂了一个什么东西。
仲聆摸了一下,瞬间愕然。
墨绿玉牌刻着他的名字,在夜晚中带着微凉的温度,被重新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这是仲聆多年贴身之物,他只摸一下也不会认错。
而不久前,他将自己的玉牌,留在了江对岸西边。
腰上的手已经离开了,那横在脖颈前的小刀,也不知何时被撤走了。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是鬼影?“
仲聆猛的转身:“哥?”
蹲在他身后的男人,依然看不清脸。
但是传到耳边的声音,却骗不了人:“是我。”
仲聆伸手去碰他,房邬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
刚刚仲聆被狠狠吓过,一转眼又被与哥哥重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一时难得的语无伦次了:“我听到皇帝的告示,以为你……以为你……哥,你怎么都不托人告诉我一声?还有,你是怎么上的山?”
房邬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元港城就跟上你了,一路跟在你身后。仲聆,你竟然毫无察觉。”
仲聆仍跪在地下。
房邬轻叹道:“太懈怠了。”
兄长略带责备的话语,让仲聆非常惭愧。
仲聆怕的人不多,对于自己这位长兄,是又敬又畏。
兄弟俩感情虽深,但是长兄如父,房邬待他一向都非常严格,他板起脸的样子不怒自威,仲聆从小怕他到至今。
“这半年你都在做什么?状态怎么会如此之差?”
他跟一个小土匪好上了。
仲聆没敢现在坦白,只是低着头挨训。
“你武功从小练的就好,但是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得不断进益,不能心生骄矜。”
房邬拉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便如我多年武艺停步不前,因为少遇敌手,便觉得自己已足够了,直到吃了大亏,才后悔自己这些年的怠惰。”
房邬背着手:“今*你受制于敌的心情,希望你不要忘记,日后要勤加修炼。”
仲聆低头的:“是,谨遵兄长教诲。”
房邬点亮了蜡烛,屋子里终于有一份光亮。
房邬侧过身,打量仲聆的模样,稍稍愣了一下。
仲聆气色非常的好,竟然和房邬以往印象中的模样,有了很细微的不一样。
房邬没说话,他已经察觉到了仲聆的变化。
房邬武学一道,多年遭遇瓶颈,仲聆是知道的。
但今日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和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仲聆道:“恭喜兄长大进。”
房邬虽说自己怠惰,但是仲聆却知道,房邬从没有一天搁下过练功。碰到了瓶颈无可奈何,他有许多年的止步不前。
如今只半年间,房邬武艺更上一个台阶,面对同胞弟弟的贺喜,他脸上却殊无喜色。
点亮的蜡烛,只有一簇烛光微弱的摇摆,照不亮整个屋子。
房邬转过身体,露出了一直藏在另一面的脸。
他英俊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角蔓延至侧脸。伤疤呈红色,显然是一道留下不久的伤疤。
仲聆怔怔问:“……哥,是谁伤的你?”
房邬脸色淡淡:“是给你的信中,提过追查我的那个人。他功夫极y-in毒,被扫中一下就半身麻痹。他那一路武功,我竟然从未见过……和他交过手,我不得不假死逃生,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仲聆握紧了拳头,他已经知道哥哥说的人是谁了。
房邬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跟他交手,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如果你遇到了他,立刻就逃。”
“逃不了的,哥,我们房家和他有仇,不是我们去找他,就是有朝一日,他自己会找过来。”
仲聆咬牙说:“这个人叫鬼影,我查到了一些他的事,我和你说一下。”
房邬面露意外之色:“……就是你刚才叫出来的名字?你怎会知道他?”
“不只是他,这半年,我这边还发生了很多事……哥,我们通一下信息。”
夜半天寒,蜡烛又烧到了底。
仲聆换了几根新蜡烛,兄弟俩一直谈了一整夜。
西雁关的形势,房邬收服的将领。
北地山脉的胡人,朝廷之上的动向,两人分享着第一手消息,商量着对策。
直到天明时分,两人一起去了后院。
房邬腰背笔直,看向东边的山:“这里叫石楠山,丁叔叔一直生活在这里……对吗?”
仲聆点头:“等天亮时,我可以为你引荐。”
“来不及了。”房邬轻叹道:“我看看你功夫,然后你就必须去元港城了。”
兄弟俩面对面,开始了武术教学。
房邬:“鬼影的功夫邪门的紧,这段日子我冥思苦想,倒是对他的功法有些感悟。”
房邬一夜没有休息,虽然十分疲惫,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交手的时候,我被他打伤了,他在我体内留下一道y-in气,反而让我发现他那门功夫的一些奥秘。”
仲聆摸着房邬的脉:“你经脉受损了。”
房邬却道:“我知道,特意没去治。他打出来内伤,在我的经脉上撕出一条口子,能让我从小修习的功夫,以不正常的方式外泄。所以现在的我,能模仿他的路子,刻意让内力直接弹出来,有麻痹对手的效果。”
仲聆皱起眉头:“你这样……不行,还是得今早医治。”
“先挺过这一阵子再说,如果再遇上鬼影,我们家的功夫对他不好使。只有用这套法子,才有一击之力……”
房邬重重叹了口气:“仲聆,你没和他交过手,现在我来模仿鬼影的路数,你来感受一下。”
“好。”
房邬唤他:“仲聆。”
仲聆已经摆出防御的姿势,应道:“怎么了?”
“我不是在教你如何和他战斗。”
仲聆愣了。
房邬脸色淡漠:“我是在教你,如果遭遇了鬼影,你该如何避开他的掌力,然后——逃脱,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仲聆默然许久:“哥,你说过,我们房家没有逃兵。”
“可是我也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和他对上一招,可能连逃都逃不掉了。”
房邬按上他的肩膀:“鬼影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马上就要变天了,我们熬了这么久,最后关头……哥见不了你出事。”
仲聆轻声重复:“最后关头了……哥,一会我就去元港城,这个任务,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班青在东山的山谷里,等到第二天天亮起了床,发现仲聆还是没有来找他。
他问过仲聆的,仲聆说一天足可以解决,怎么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越想越挂心,班青干脆爬出山谷,风驰电掣的赶回了石楠山。
班青推开西山院子的门,跑到了仲聆的卧室,果不其然,看见放在边上的衣服,和床榻上被子里隆起的人影。
班青跑到床边,高高兴兴的扑了上去:“娘子,天都亮了,你怎么还在睡懒觉?以后可不许说我了!”
被子里的人一把掀开被子,一掌挥开班青,面色冷峻的说:“你是何人?”
班青大惊失色,娘子的床上,居然躺了别的男人!
不过好消息是目前床上只有一个人,班青没看到仲聆,心中起码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后退几步,摸出了墙角边挂着的长丨枪:“你是谁?我娘子呢?”
房邬愣道:“……你娘子?”
班青快急死了:“我问你,仲聆呢!?”
此话一出,房邬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叫仲聆娘子?”
房邬从床上下来了。
他个子比仲聆还高,盛怒之下铺开的威压,更是令人膝盖发软,心生畏惧。
班青从没见过气场这样强的男人,尤其是房邬盯着他的眼神,更是叫他心中发慌。
房邬缓缓开口:“我是房邬,仲聆被我派去元港城,他找步庞有些事情要做……你是哪位?”
班青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娘子的情哥哥,出现在了他娘子的床上。
不在屋里的原因,是因为他跑出去见野男人了。
班青悲愤欲绝!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