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怎么不直说?”
林泽云淡风轻地说:“从朋友那儿拿的简历,当然不能在电话里说,被社里发现,会害她被处罚。”
余皓之前递给肖玉君的实习简历上面确实留了自己与周昇的电话,因为肖玉君与他们熟,余皓怕自己偶尔没接到,就把周昇的也列上去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司徒烨看了两人一眼:“你俩是……”
“和你们一样。”周昇知道是肖玉君介绍的人之后,便放心了,只要别有什么奇怪目的就行。
林泽“嗯”了声,余皓道:“你是记者吗?”
林泽翻了下余皓的资料,似乎在思考。
林泽说:“最近是的。”
余皓道:“我没把简历投给你,不能算吧,而且我连你身份都不清楚,你就来面试我?”
司徒烨朝余皓竖了下大拇指。
林泽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余皓没回答,反而说:“我建议咱们互相提问?”
林泽笑了起来,说:“可以。”
余皓说:“你是记者……嗯,你不是本地人?”
司徒烨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过去坐到周昇对面,周昇扔给他一把勺子,示意他吃冰淇淋。
林泽说:“以前我和小君一起参加过一个学习班。轮到我了,两年前的施坭案里,你是怎么判断出施坭父亲对她长期实施x_ing侵犯的?”
余皓:“……”
林泽看也不看余皓,又翻了一次简历。
余皓本想说是周昇看出来的,但细想起来也不对,应该是自己与周昇分别推断出来的,源头就在于施坭毫无预兆的大哭上。
“哭。”余皓说,“她的表现令我觉得不合常理。”
“嗯。”林泽沉吟片刻,注视余皓双眼,“能仔细描述一下么?”
“不能。”余皓说,“不想八卦太多被害人,希望你理解。轮到我了,你想招记者?”
“理解,对。”林泽说,“我筛了很多份简历,一直没找到特别合意的,找小君要了一批,这里头我觉得你很不简单。”
“入职的话,会在哪儿工作?多少钱一个月?”余皓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林泽道:“没多少,不过我觉得你会有兴趣。现在轮到我,你如何判断出你们学校梁金敏教授长期遭受她丈夫林寻的家暴?”
余皓说:“这就真的和我没多大关系了……”然而他忽然想起,说完全无关也不尽然。
“墨镜吧,”余皓说,“也是一种细节,你连这件事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俩赤手空拳,去追一部内有犯罪证据的笔记本电脑。”林泽说,“记者总有记者的消息渠道,不奇怪。到你了。”
余皓顿时警惕道:“你从公安系统里调了我的档案?谁给你的?”
林泽忽然笑了起来。
林泽:“轮到你问了。”
余皓:“这就是我的问题。”
林泽说:“见义勇为的锦旗。”
余皓怀疑地看着林泽:“你找过我们的辅导员?”
林泽点点头,说:“当然,我假装成实习单位给你们薛老师打了电话,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余皓:“妈的……他肯定没少说我坏话。”
“对他来说是坏话,”林泽说,“对我来说不算,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你破坏欲还不算太强。”
余皓哭笑不得:“当记者的还要搞破坏么?”
林泽:“偶尔也要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我觉得你可以不用面了,阿泽。”司徒烨说,“你俩都有一种非常相似的气场。”
周昇也觉得有点儿,余皓在怼人的时候,那种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的信心感,确实与这名唤林泽的人存在相似之处。
“一种死缠烂打、问个没完的、记者的气场。”周昇说。
“阿泽就有种王八蛋的气场。”司徒烨说,“不管你想不想说,他们都一定要问出答案为止。”
“对!”周昇差点就要和司徒烨击掌,这种所谓“王八蛋的气场”是对某些记者最形象的描述。
林泽:“……”
余皓:“……”
余皓想了想,有点郁闷地说:“其实我确实很想当个记者,就是因为启航那事……”
林泽收起余皓的简历,看了眼表,也不再问余皓了,反而道:“先介绍下我和我的团队吧。原本呢,我在邻市任职,在一家媒体当总编。但明年开始,北京的青华时报社,需要增设一个新的部门。这个部门相对于整个媒体系统来说,有一定的独立自主权,我将以借调的名义,出任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任期两年,组建起一个团队。”
余皓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
“这个团队只负责采、编两项工作。”林泽解释道,“稿子发总社,由他们决定发不发,薪水不会太高尤其对实习生来说,但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司徒烨又补充了一句:“这个部门还很可能会随时关门大吉。”
余皓心想你男朋友待会儿回家真的不会揍死你这个专业拆台的吗,孰料林泽认真点头道:“对,还得看风向吃饭,随时可能会被关停。”
周昇道:“然后大家一起被抓进去?”
“这倒不会。”林泽说,“上头有政府关系,我们算是直属部门,有人罩着。”
余皓问:“团队有多少人?”
“两个人。”林泽说,“我,小烨。”
余皓看了眼周昇,周昇眼神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你喜欢的工作吧?
余皓说:“我不是传媒专业出身,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采访训练……”
“我要的也不是专业记者。”林泽说,“那些都可以教,我需要的是‘调查’记者。”
周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余皓依稀记得这个职业,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做了。这群人是最野蛮最流氓的人,采访内容几乎全是在和公权力作对。既面临着被跨省的危险,有些还在滥用职权,名声相当烂。
周昇道:“你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去当调查记者?”
林泽点头道:“对。”
余皓道:“现在还有活的调查记者么?”
林泽点头道:“有,我就是。”
余皓沉吟良久,说:“那我男朋友呢?”
林泽朝周昇说:“考虑到你的家庭背景,我觉得不大适合。”
周昇只得不说话了。
“有人带我吗?”余皓说,“我……很多事我完全不懂。”
“当然。”林泽说,“会有人带你,有两位记者老师,都是做社会工作出身的,后面转调查记者,以及一位责编。顺利的话,这个团队的实力会很强。”
余皓:“再确定一下,在北京上班?”
“北京上班。”林泽解释道,“经常x_ing出差,会全国跑。”
余皓道:“我得再想想。”
林泽说:“不着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决定了我要不要你,请你如实作答,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如果价值观不相符,你在这个团队里,也是待不久的。”
周昇与余皓一起看着林泽。
林泽认真地说:“你觉得记者从业者,是在为政府报道,还是为老百姓报道事实真相?”
余皓心想总编大人,你这么问没问题吗?这话是引导我当公知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禁想起南方系的许多论点,仿佛与公权力吵得越凶越大声,就越证明他们的能耐。每个真的想从事这份职业的人,回答都是一样的吧。
但林泽问的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余皓便认真想了下,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呢?根据他一路以来的经历,内心隐约有了些许答案。
“政府和老百姓本来就不该是对立的。”余皓说,“许多记者总喜欢把国家政权和民意对立起来,实际上我们应该设法在现实里,去为两者创造互相了解的机会……”
“行了。”林泽听了个开头,就掏出笔来,写了个地址,递给余皓,“国庆节后来报到吧,随时报到,随时上岗……”
“你真的愿意来么?这份工作对刚上班的人来说,会有点辛苦。”司徒烨朝余皓问。
“他会来的,”林泽说,“我有信心。实习期给你开三千一个月,老师带一个专题,自己独立做一个专题,两个专题没问题就转正,四千八底薪无编制,稿酬不多可以当生活补贴,但只计一次也就是首发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