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瑾说的有理,现在入了夏,城里的夜晚并不冷,或许他就是嫌被子热而不爱盖呢?都住了客栈,又不缺钱,他也没道理委屈自己。啼莺无话可说,只能裹着被子睡了。
这一晚啼莺倒是睡得相对安稳些,直到天大亮后被敲门声闹醒,中途也没有再在迷糊中被惊醒。他睁眼,瞧见冷予瑾已经换好了衣服,在桌边抱着剑正坐,人却闭着眼睛。嗯?难道又是昨晚他说的发呆?
厢房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冷予瑾这才睁开眼,问了一句:“谁?”
“冷大侠,我是掌柜的。”这掌柜昨日还只叫他客官,今日却改了称呼。
“何事?”
掌柜在门外答道:“哎,冷大侠,督武处有位官爷要找您。”
虽说朝廷与江湖互不干预,但这些颁发符节、隐退入籍、档案管理、涉平民案件调查等等事宜,朝廷总归需要安排人手去管。国都设了一个督武司,总司江湖相关事务,然后在州郡县各治所的官署旁,分设了督武处来管理当地的事务。
啼莺想起自己昨日谎称是冷予瑾的师弟,没有给守门士兵审查通行符节,怕是今早督武处按惯例查看昨日入城的江湖人士记录时,发现了什么异样,这才找上门来。他本就睡在里间,这回更是又往墙边缩了缩,巴不得自己隐身了才好。
而冷予瑾听了却一点也不慌乱,他看了一眼床上已经醒来的啼莺,将手里的佩剑挂在腰间,拿起桌上的一个油纸包,起身走向门边。然后他抬起昨晚落下的门栓,将房门往里拉开。
这门一开,还未等外头的人说话,冷予瑾便交待掌柜:“热一碗米粥,再下碗面,尽快端上来。”接着,他又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出去,“这药按昨日的方法煎好了再端上来。”
掌柜怔愣地接过药包,一脸茫然看向了身旁的官员。他的内心实在忐忑不安,这大侠行事不按常理来,就怕惹怒了官爷,闹出点什么事来。
没想到这官员竟然还催他:“看我做什么,掌柜的你赶紧去呀。”见官爷并未生气,掌柜的如释重负,赶紧下楼去吩咐厨房做饭煎药。
冷予瑾这才让开了路,让这位官员进了房来说话。
“神医,鄙人姓刘,是本县督武处的总管。”刘总管一进来,便像吐豆子一般急切地说明来意,“请神医救救我们县令吧!”
今天一早,刘总管到官府督武处点了卯,便去看守城卫队送来的昨日入城登记的江湖客名单。这一看不得了,冷予瑾三个字惊得他差点摔下了椅子。民间百姓可能只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过冷面阎王这个称号,但他们这些管江湖档案的人,对这位的大名可是耳熟能详。
想到自己的上司已经昏迷了三天,刘总管立刻让底下的人去城里打听,这位神医入城之后宿在何处。得了底下回报,说西市客栈入住了一位姓冷的侠客,他便火急火燎地亲自赶来,让掌柜带他来见这位神医。
这门一打开,刘总管一见到里头站着的人,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就如江湖百晓通名人录里描述的那般,他的面容冷峻,天生凶相,身上带着一柄剑鞘裹鲛鱼皮的长剑,行事随x_ing不顾常理。于是刘总管便急切地说出了来意,只盼这位神医愿意一救。
啼莺听到刘总管的话,知道不是自己惹了祸,便松了口气,悄悄探头去看站在房中的两人。只见冷予瑾听完之后,表情如常,也没有即刻答应。
“我本来也要去督武处一趟,办些事情。”冷予瑾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好说好说。”刘总管急急应下,“神医只要救了县令,办什么都好说。”
冷予瑾又说:“我要给徒弟办通行符节,不过手里没有官府文书。”
“这……”刘总管有一些犹豫,仔细想了一想。
要给人颁发通行符节,将这人归入江湖之中,不仅要江湖名人引荐,还须有办理人原籍或居住地官府出具的文书,以证明他的身份。如果没有文书,那便是不符合规定。
刘总管看着冷予瑾的脸,咬咬牙还是应了:“可以办,由我担保,本县督武处出具文书。”
以冷予瑾的名头和传闻中的x_ing格,他若收徒,对方肯定不会是什么恶人。刘总管想,只要县令平安无事,以后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为县令恩人的徒弟作担保出文书,想必县令也会赞成。自己在法理之外做个人情,比起日后的好处,这风险不算大。
只是,这神医什么时候收了徒?今早看到的名单,与他同行的不是他的师弟么?
刘总管有些疑惑,偷偷往床边看了一眼,只看见里间裹着被子的半边身子。于是他问道:“神医,与你同行的不是你师弟么?”
啼莺听着他们的对话,起初还有些疑惑,后来也听明白了,冷予瑾这是想给自己办通行符节,谎称自己是他的徒弟,也算是为自己背书。他刚想到昨日自己撒的谎与之冲突,不由得有些担心。听见刘总管问起,他跟着就抓紧了薄被的一角。
冷予瑾依旧面不改色,他说:“是我徒弟。”
“可入城记录上写着是你师弟。”
“那便是有人弄错了。”
刘总管看着冷予瑾正直的表情,在他极其认真的目光之下,不由得就信了对方,开始怀疑是自己这边有人工作失误。他擦了擦汗,连忙说:“可能是听错了,或者写错了,我回头让人修订。”
“嗯。”冷予瑾点了一下头。
在一旁偷看这一幕的啼莺,不由得在心里哇了一声。之前总觉得冷予瑾面相凶又没什么表情,怕是不好与人相处,没想到竟然成了他的先天优势。为官多年的刘总管都如此,其他普通人若被冷予瑾这样看着,便是他说什么都信了。
“那……神医何时随我去县令府上?”刘总管有些着急地问。
“不急,我徒弟林七也在病中,我得先顾好他。”
正说着,掌柜亲自举着托盘,将米粥和面端了上来,还多添了一盘炒j-i蛋。他将东西端上桌面时,偷偷打量了一下刘总管和冷予瑾,只见刘总管以面见上司的谨慎态度对待后者,诧异之余,又对冷予瑾多了几分敬畏。送完东西,他躬身退下,心里想着之后一定要将多收的房钱退回去。
刘总管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去催冷予瑾,就怕他变了主意不肯救人。只小心地问道:“那等你们用过饭后,我让人抬轿来接?”
“不必。等林七喝了药,我自行前去。”冷予瑾说着,走到桌边,端起米粥来,用瓷勺搅拌着,好让它尽快散热。
想到掌柜前不久才拿了药材下去煎药,这少说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刘总管苦着脸说:“神医,不是我等不起,是县令他等不起啊。我让人来看顾林大侠,可好?”
冷予瑾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他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那就将林大侠带去。”刘总管一脸恳切,“那药也带去县令府上去煎,如何?”药材入壶熬制之前,都需要先用水浸泡,现在应当还在厨房里泡着,要带走也方便。
啼莺也觉得不可为了自己耽误救命的事,见冷予瑾端着碗走到床边,便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冷——”差一点就要叫错称呼漏了馅,他立刻改口道,“师父,刘总管说的不错,别耽误了县令的救治。”
冷予瑾单手将他扶了起来,并将碗勺递给了他,应道:“好。吃过饭,我们就动身。”
闻言,刘总管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刘总管,冷予瑾:不急。不必。不行。
面对啼莺,冷予瑾:好。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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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刘总管谢过了冷予瑾和啼莺,便退出了厢房,在楼下等候。
冷予瑾等刘总管走了,才对啼莺说:“我今早醒来后想了想,你现在没有通行符节,日后不好行走。以林七之名去办,给你换回身份,也不容易被人追踪。”
只是啼莺还未醒,他没来得及说,便被督武处的人找上门来了。来了便来了,他直接将这事提了出来,正好对方有求于自己,这不好办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谢谢。”啼莺捧着粥碗,对他道谢。只是他仍有些疑惑,便问道:“为何要说我是你徒弟?昨日已经撒谎称了师兄弟,直接认了岂不是更方便。”
冷予瑾看着他,回道:“师父只收了我一人为徒。”
本来就是扯谎的事,这又有什么关系?啼莺看着冷予瑾,似是在他的眼中读出了认真与固执。或许冷大夫十分敬重他的师父,认为他不能擅作主张?啼莺如此猜想着。如果是这样,昨日自己为了应急而撒的谎,反而是唐突了。
“抱歉,昨日是我失了分寸。”
冷予瑾拍了拍他的头,说道:“没关系。”接着,他便返回桌边,端起碗开始吃起面来。
啼莺坐在床上,一边吃着碗里的米粥,一边看着在桌边吃面的冷予瑾。其实他心里很有疑惑。这三天,冷予瑾执意要救自己,照顾自己又格外上心。啼莺便以为这是医者仁爱,他一心为病患而忧。可现在看来又不是如此,他对县令之病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因着啼莺只知冷予瑾对自己的好,便认为他是个大善之人,不会见死不救。倒忘了传闻中说他只救想救之人,若他不想救,便是威逼利诱也奈何不了他。此时见他如此表现,啼莺心里疑惑,却也不曾怀疑冷予瑾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