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火离开后,啼莺便走到龙亦昊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只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直到山庄中午时的钟声响起,龙亦昊才有所动作。他转向啼莺,扬起长袍下摆,双膝跪地,将啼莺下了一跳。
啼莺正要去扶他,就听龙亦昊说:“啼莺,若是我能替他过毒,绝不会同意你的请愿。但如今都是无解之毒,或许他还有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龙亦昊已经做出他的决定了。啼莺听了,心里却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过。他一直在等龙亦昊的最终判决,而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我知道。”啼莺淡淡地说,“便让啼莺为左公子过毒吧。”
龙亦昊不肯起身,仍跪在地上望着啼莺,他说:“啼莺,事到如今,的确是我亏欠你。我愿娶你为妻,那日到来时,我也舍了这条命,与你共葬一棺。”
原本已然死心绝望的啼莺,却又被龙亦昊的这句话煽起了情绪。
龙亦昊先是愿以自己x_ing命换左慕白平安,现在又愿与自己殉情。他将左慕白看的比一切都重,连他自身的x_ing命都可以牺牲。他如此爱左慕白,不顾一切地要救他。
啼莺叹息一声,也跪坐在不肯起身的龙亦昊面前。
你愿意为深爱之人牺牲自己,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已死心,不再奢求你的深情,但自己已经付出的感情,一时间却收不回来。算了算了,死后万事皆空,也不必烦恼了。
“亦昊。”如今啼莺想开了,便不再纠结,也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我是报恩,不求你感动。你也不必为我殉情,否则我做的这些又有何意义?”
龙亦昊却不松口,啼莺无法,只得自己起誓:“若龙亦昊为我殉葬,啼莺便堕入地狱深处,不再轮回。”
这个毒誓逼得龙亦昊不得不退让。
“啼莺……”龙亦昊握着他的手,实在是情绪万千,他最后说,“那你不要拒绝与我成婚。”
见啼莺没有答应,龙亦昊又说:“我发誓,此生只娶你一人,绝不续弦,余生不再见左慕白一面。来世我再去寻你,还做夫妻,还你这份痴情。”
啼莺仔细看着龙亦昊,而令他难过的是,龙亦昊的眼中一片真诚,毫无虚假作态。他愈发觉得老天爷残忍,让他遇见这样深情又绝情的人,可还是忍不住贪恋这最后的温柔。
“好。”啼莺应了这桩婚事。
同时,他却在心里想,愿你我来世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回忆,交待一下啼莺是如何死心的。下一章给过去收个尾,就开始走主线啦。
其实大纲是从上一代人的恩怨写起,但本文从啼莺被冷掳走开始写,不知道之后能否顺利写清楚所有事。
感谢收藏和评论的小天使们,我会努力更新哒,谢谢你们=3=
第3章 第三章
过毒之后,三火便告辞离去,而啼莺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越来越精神不济和嗜睡,咳血的症状也多了起来,没有桃花醉的掩盖,脸上也迅速浮现出灰白的颜色。
龙亦昊在确认左慕白的脉象正常只是昏睡之后,便写了信让左家家主与夫人前来接人。之后他便恪守诺言,没有再去见过左慕白一面,哪怕左家夫妻来接人时也不曾露面。
啼莺清醒时,总能看见龙亦昊受守在自己身边,就像原来他守在左慕白身边一样。看着对方一脸愁容却对着自己强作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段日子,就好像他在南方撞见左慕白之前的那三年,充满着龙亦昊的温柔和怜惜。龙亦昊会亲自喂他喝药,会抱着他哄他入睡,会扶着他去花园里散心。
然而这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龙亦昊继续广招天下名医,却没有任何人敢来揭榜。后来龙亦昊甚至直接强行请了大夫入庄,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只看了啼莺一眼,就摇摇头,让龙亦昊准备后事。
某日,已经十分消瘦的啼莺昏睡了一天一夜,突然听见了十分压抑的哭声。他以为自己死了,有人在为自己吊丧。然后他动了动眼皮,还是勉强睁开了眼。原来他还活着。
他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龙亦昊正咬着拳头,但压抑的哽咽之声仍然泄露了出来。
“你……怎么了?”啼莺问他,气息却极弱。
龙亦昊见他醒了,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又挤出笑容凑了过来。
“我吵到你了?”
啼莺皱眉,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太阳x_u_e阵阵发痛,难受极了。他正准备抬手去揉一揉,却被龙亦昊握住了手。
他不解地看向龙亦昊,却听他说:“啼莺,我爱你。”
啼莺愣住了,他不明白龙亦昊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快死了,所以龙亦昊于心不忍,便说些他想听的话来哄他。
可是你错了啊。啼莺心里叹道。我并不想听这些话,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只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只能勉强笑着对龙亦昊说:“谢谢,我很高兴。”
大概是他说得不够真诚,让龙亦昊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时龙亦昊一脸颓丧之情,紧紧握着他的手,脑袋深深垂下。
“啼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听见龙亦昊的低喃,却再也没有心思费力去想这其中的含义。
头疼欲裂,他真的是快要死了。
或许,他已经死了。
啼莺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并不在逸龙山庄中,而是侧卧在一辆颠簸的马车车厢里。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厢门布帘,他看见坐在前头驾车的一个黑影,因着夜色而看不清楚。
还没等他细想自己身在何处,就觉得胃里实在有些难受。他连忙撑起身子,干呕了几下,才得以缓解。
驾车的人就在此时勒住马,将车停了下来。眼见着那人要掀开帘子进入车厢中,啼莺连忙将脸上的泪抹了去,擦花了与喜服相配的妆容。
他此时已经彻底醒了,想起来自己在新婚之夜被有着冷面阎王之称的神医掳走,说要给他祛毒治病。他虽然觉得没必要再费这徒劳之工,但却挣不过冷予瑾的强硬。
下山之后,冷予瑾就将他安置在早已备好的马车上,又强行喂了他一粒安神丸。刚才那些过去种种,全是他睡去之后在梦中所忆。
即使他觉得自己已经死心放下了,却还是在睡梦中落了泪,实在是难看。
啼莺仰头去看已经俯身进了车厢的冷予瑾,对方手里拿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的幽光清浅地映着两人,只能将对方的脸面看个大概。
“你……哭了?”冷予瑾语气有些犹豫,刚才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借着幽光,好像是看见啼莺在擦眼泪,他继续问,“是做噩梦了?”
看着面前这位才相识却别扭地在关心自己的人,啼莺心里的哀怨之气也淡了一些。他低声应道:“嗯,是噩梦。”
冷予瑾想了想,竟然说:“那就别睡了吧。”
这倒是让啼莺有些诧异。一般而言,没有人会这么说吧?虽然事实上来说,的确是不睡觉就不会做噩梦。可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安慰人的话呀。
如此想着,啼莺便问他:“我睡了多久了?”
冷予瑾细细算了算,答道:“约莫十个时辰。”
两人到山下时,已经是深夜,过了子时。之后啼莺被喂下安神丸便睡了,刚才醒来还以为是天未亮,没想到已经过了一个白天,这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了。睡了这么久,的确也不该再睡了。
啼莺近来总是嗜睡,连着睡一昼夜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昨夜拜堂前,他才躺了一天一夜。现在比起嗜睡困倦,倒是胃里空空,更让他难受。
看了看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冷予瑾,啼莺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要吃食的话。
在山庄中,他是衣食无忧的,总有仆人按时将吃食送到他面前。就算后来睡多醒少,每次睁开眼,不久也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如今他算是被冷予瑾掳走,对方说要给他治病,也没说会管他吃穿用度,让他实在不好开口。唉,人都要死了,却还逃不过吃喝拉撒。
冷予瑾见他面有难色,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胃疼。”啼莺最后委婉地提示道。
谁知冷予瑾却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起来:“你身中两种幽谷密毒,还用了桃花醉,这药也有几分毒x_ing。我昨晚给你把过脉,现在你体内各种毒素既有相生又有相克,在你五脏六腑之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让你迅速衰竭,却也在不断损耗着你的身体。胃疼只是其中一种症状,如果想要根治,还得从分析毒素本身入手。就你的情况而言……”
啼莺怔愣地听着,完全颠覆了对冷予瑾的看法。他最初觉得这人又凶又强硬,后来又觉得他言行举止直接得有些古怪,但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话痨的时候。
直到听见冷予瑾开始跟他详细解释治疗方案时,啼莺才试探着打断他:“我是……饿了。”
冷予瑾收住了话头,本就斜飞的剑眉皱了起来,看起来更凶了。这让啼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或许这位神医在谈论病情疗法时不喜欢被人打断,所以此时便生气了。
看着面色不虞的冷予瑾,啼莺不由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过冷予瑾很快就转身,掀起帘子离开了马车。
压抑的气氛一下散去,啼莺呼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重新侧躺了下来。他轻轻按着自己饿得抽疼的胃部,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