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内外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他和黑鸦去解决,的确不是一个可以养育孩子的安稳地方。黑鸦说的在理,幽谷昭也没法再反驳了。他想到这本来就是自己授意黑鸦去做的事,如今又怎么好再去指手画脚,便将金锁收好,不再提了。
如今这个孩子也长大了,现在就在他的身边。幽谷昭大概知道他经历了许多磨难,却没想到这人的x_ing子还能这么好,好到他开始不断涌起愧疚之情。就好像原来他去找凤岐白麻烦,对方却依旧对他温和地笑,他便觉得自己做错了。
若他有啼莺这般想得开就好了。若他没有让黑鸦去报复左惊鸿就好了。可是他到底还是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啼莺听了他的话,仍是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左思白?”
“那时你才刚刚满岁,自然什么也不记得。”幽谷昭从怀里找出他今日刻意带出来的金锁,递给了啼莺,“这是带走你时,你身上带着的金锁。”
啼莺拿着那个小小的金锁,莫名地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幽谷昭又说:“那户收养你的人家,我后来也派人去找过,得知他们给你取名为林七。但他们却瞒下了将你卖了换钱的事,故意在院子里扔了一只你的鞋,又洒了j-i血,骗全村的人说你是被狼给叼走了。后来阿生见过了你,我再派人去找他们对质,他们才说了实话。”
一时间,啼莺的脑子里有些乱,他拿着金锁看了许久。记忆中面容模糊的父母并不是自己亲生父母,自己要找的家人其实在峒州左家,这个事实他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接受。
幽谷昭见他沉默,便说:“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以自己去找那对无良夫妻问清楚,村子的地址给你就是。”
啼莺这才开口说话,却是为记忆中的父母辩驳:“大哥病了,需要钱看病,爹娘也是没有办法。”
幽谷昭瞪着他,倒有些替他生气了,于是将真相说了出来:“当时我们给他们留了一笔钱,足够将你养到成年了。他们跟你说林大生病,那是骗你的。事实是那个男人染上了赌隐,不仅将你的赡养费输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债主放了狠话,他们就拿你去抵债。”
啼莺听到这里,一直维持着的情绪突然就有些绷不住了,眼里冒出了泪水。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当年奴仆贩子来带他走的时候,他明明看见林大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是病了。可那时他只能选择相信父母的谎言,否则他就只能接受父母不爱他所以抛弃了他的事实。若是没有关于的家的美好回忆,他又怎么能撑过后来的日子。
见他突然哭了,幽谷昭也有些慌乱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低声说:“唉,思白,是我对不起你。”
啼莺压抑住抽泣的声音,闷声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细节,幽谷昭和啼莺说当年的事时,全程没有提到黑鸦的作为。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告诉你不好吗?”幽谷昭反问了一句,接着说,“如今你的毒素全清,可以去峒州和家人团聚了。”
过去那些事,他没有提到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他想啼莺或许已经猜到了,不过表面上谁也不想拆穿。即使他觉得左惊鸿再不好,但这人也是啼莺的父亲,啼莺应该与家人团聚。
啼莺抬手抹去了刚才流出的眼泪,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师父为了我要在谷内留三年,我不能自己走掉。”他将金锁收进了衣襟内的暗兜里,又说,“而且,若这件事被师父知道了,他可能不会为你医治心脉了。你为什么不等治疗结束之后再跟我说?”
他又一次问到了点子上,幽谷昭不好再找话搪塞,索x_ing沉默以对。
“你是不是……”啼莺说不出最后两个字。
他看着幽谷昭,觉得他此时的状态和自己在逸龙山庄最后两月时十分相似。那时他对这个世界失望之极,只一心等死。而幽谷昭,是不是也放弃了求生,不想继续接受治疗了?可前几个月明明还好好的,也配合地让冷予瑾诊脉开药,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竟然还在担心我?”幽谷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罢又笑了,“你怎么这么傻。我可是害你前半生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的罪人,你该恨我,不该担心我。”
该恨吗?可幽谷昭说的事情,全发生在他不记事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实在的感觉。后来发生的那些痛苦的事,应该全数怪罪在幽谷昭身上吗?如果收养自己的父母没有染上赌债,如果那家大户人家没有破落,如果龙亦昊不曾骗他……这些却与幽谷昭没有关系。
他的人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过去的苦难早就放下了,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若当初幽谷昭没有将他从左家带走,他不知道自己会过上怎样的人生,但他却很怕因此与冷予瑾错过。毕竟左家可是江湖上闻名的大家,是冷予瑾疏远的那类人。
乐观一点地想,他前半生的颠沛流离,大概是老天刻意的安排,为了让一个天神转世的人来救他,爱他。
啼莺好好想过了,便告诉幽谷昭:“我不要恨你。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要这么负担重的东西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很好。”幽谷昭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末了小声嘀咕道,“左惊鸿那家伙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
啼莺见两人说话的工夫,火盆里的火快熄灭了,连忙拿起小棍去拨了拨火灰,然后继续往里撕纸钱。幽谷昭也默默拿起剩下的纸钱和香烛往里放。直到所有的纸钱和香烛都放入火盆里烧尽了,火也熄灭了,他们才站起身,动了动蹲麻了的腿。
啼莺弯腰将刚才放在一旁的食篮提起来交给幽谷昭,说道:“今天做的是补血的红枣糕,你拿回去慢慢吃。”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早些去林家找你。”幽谷昭接过食篮,感叹道,“你要是我徒弟该多好,真是便宜了冷小子。”
啼莺心里想,他只认冷予瑾这个人,换作别人,他才不会拜师。嘴上还为冷予瑾辩驳道:“师父可是神医,他肯收我为徒,是我撞大运了。”
幽谷昭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句:“行吧。今日……谢谢你来陪我。”说罢,他一手提着食篮,一手提着铜盆的木提手,朝花园外走去。
啼莺喊住了他:“幽谷门主!”见对方回头看自己,接着说,“今日的事,我不会跟师父说的,请你安心养病。还有、还有,我觉得黑鸦副门主对你挺好的,过去的事就放下吧。”
幽谷昭对他淡淡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却没有回话,转身走了。
啼莺见他走了,从水池里捧起水洗了一下脸,将脸上的泪痕洗掉。又拍了拍衣服,将上面残留的烟火气给拍掉。确认不会有让冷予瑾起疑的东西之后,啼莺才离开了花园,回到了巽阁。
今日冷予瑾仍是在院子门口等他,见他回来便迎上来,牵着他的手问道:“幽谷昭又留你了?”
“嗯。他好像挺喜欢我的,说想要收我为徒。”啼莺故意使坏地这么说。
果然,冷予瑾立即就停了脚步,神色严肃地问他:“你怎么回复的?”他很是紧张啼莺这个宝贝徒弟,被这句话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自然就顾不上关注其他可能会让啼莺谎言暴露的细节了。
“当然是回绝了。我已经有师父了。”啼莺答道,瞧着他们还没有进院子,附近没有其他仆人,便凑过去亲了亲冷予瑾,小声说,“能与你相遇,拜师,结缘,是我三生有幸。”
他愿意拿前半生的苦难来换与冷予瑾的相遇和结缘。
冷予瑾被他亲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客为主,揽着啼莺的腰将他拉过来,低头吻住了他这张说着情话的嘴,勾勾缠缠地亲了好一会儿。
“徒儿,你刚才是在挑逗我吗?”冷予瑾极近地看着啼莺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在□□上是有些迟钝,所以当啼莺表现得亲热一些时,他总要问啼莺类似的话,向他确认是不是到了该上床交流感情的时机。
“是。”啼莺轻笑着,蹭了蹭冷予瑾。他就是喜欢冷予瑾这样,又可爱又迷人。
冷予瑾感觉到大腿上蹭上了一个小东西,心下了然,便将啼莺打横抱起来,运起轻功,速度极快地窜进了寝室之中,顺带用脚踢上了门。院子里正准备休息的两个仆人,只看见一阵风从院门处刮过,什么也没看清。
这边两人又是一夜恩爱。
那边幽谷昭提着食篮和火盆回了休阁,照例将火盆里的灰烬埋在了休阁的一颗橘子树下。
这颗橘子树是他住进休阁时种的,那时黑鸦从外面买来一批橘子,他尝了觉得特别甜,便将种子种了,没想到真成活了。后来他想起凤岐白从异域来,原来没吃过这种南方水果,也是最爱吃橘子,就将祭奠后的灰烬埋在这颗橘子树下,希望他来取香火时能顺便带几个走。
“凤大哥,今年橘子也快熟了。”
说罢,他从最矮的树枝上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橘子,摘了下来,放在食篮里一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院子里有灯笼照明,房间里却很黑,他摸索着走到床边,点燃了立着的烛台,一回身就看见黑鸦坐在桌边,正望着自己。
“你来了。”幽谷昭并不意外看见他,每年今日他总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只是今天他连灯也不点,倒是有些奇怪,便问他,“你怎么不点灯?”
“我也才到。”
黑鸦的回答有些奇怪,幽谷昭心里一跳。接着他笑了笑,提着食篮走到桌边放下,将里面的橘子和糕点拿出来,说道:“林七今天给我做的是红枣糕,你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