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该为你cao心。”龙亦昊强撑着挤出了笑容,帮啼莺拂过额边的头发,又强调了一遍,“我想为你cao心。”
啼莺回望着他,眼里亮亮的,应了声:“好。”
自此,他便陪着啼莺在别院住下,日夜照料。
庄里请来的大夫们分成了两队人马,分别负责左慕白和啼莺的病情,可他们也只能勉强用药吊着命,解毒之事都束手无策。龙亦昊知道扶伤此时已经回师门找寻神医的线索,也知道扶伤最后请动了神医,却仍是为啼莺的病情忧心不已,就怕重来一世会出什么意外。
好在扶伤不久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说已经找到神医住处,也得到了闯迷阵的线索,此次回来便是想和龙亦昊合计如何顺利上山请人。若是按照记忆中进行,龙亦昊应该同意扶伤自行前去,可是他一日日看着啼莺虚弱下去,心中的不安一日日扩大,如今哪里坐得住。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由龙亦昊亲自去绥州请人,而扶伤留下来照料两位中毒之人。
龙亦昊的武功比扶伤强出许多,赶路和破阵的时间便比当初的扶伤花费得要少。但是到了药庐之外,没了师父之间的交情,加上龙亦昊又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更让冷予瑾反感,一直闭门不见。龙亦昊是知道冷予瑾厉害的,怕他厌烦极了用轻功逃离,那可就无处可寻了。于是他也不敢硬闯,只在药庐外跪下求医。
他一连在药庐外跪了三天,水米未进,虽然身体还能硬撑,但心中一直担忧啼莺,几欲崩溃。恍惚之中,他突然想起过往。他听闻神医亲自去了左家,便去左家拜访,意外地见到了戴着面具的啼莺。然后他想再见啼莺一面,却被冷予瑾挡在院门之外,那时他也不敢硬闯,便在院外不远处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他的确见到了啼莺,但啼莺却说人死灯灭,让他不要执着。
是他太过执着了吗?因为他不愿对啼莺放手,所以死后才会回到过去,想要重来一次。可若是因为他改变了过去,做了不同的选择,却y-in差阳错地让啼莺得不到神医的救治,那他宁愿放手。江湖相忘也罢,眼看着他投入别人怀抱也罢,只要他好好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
他已然有些神智不清了,强撑着对药庐内喊道:“我知道神医厌恶江湖中人,贸然拜访是在下唐突了。啼莺本不是江湖人,我在此自废武功,下山后退去令符,如此也不是江湖人了。神医若出手救治也不算是坏了规矩,还望神医考虑一二。”
说罢,龙亦昊便盘腿运功,准备自废武功。此时药庐中一屋的门突然大开,一人冷着脸从屋内走出,看着他奇怪道:“左家公子也是江湖中人,你可能替他决定废除武功?”
“这……”龙亦昊脑子转得极慢,下意识地答道,“我的确不能,但x_ing命总比武功和地位重要,若他要怪罪我便怪罪吧。”
“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请动了神医,龙亦昊也顾不上自己三天未眠,抓紧时间与冷予瑾下了山,直到上了马车才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次醒来,便看见冷予瑾坐在车厢前端,一时间心里滋味陈杂。这世上只有冷予瑾能救啼莺,他必须请人去救,可想到要让这人与啼莺相见,他心里总是不安。即使这一次重来后他并未犯下不可饶恕之错,即使他已经决定愿以一切换啼莺安好,哪怕是让他忍痛放手。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多想了。冷予瑾随他去了逸龙山庄,每日除了按时为两位病人诊治,与啼莺并未有过多接触,反而被扶伤缠得烦了后闭门不出,无事时甚至见不着他人。龙亦昊除了必须处理的公务,其余时候都与啼莺在一处,见他待自己如常,也并未表示出对冷予瑾有什么关注,这才慢慢化去了心中的不安。
医治啼莺和左慕白的密毒着实不简单。冷予瑾采取了试毒的办法,一点点推测出密□□,然后才能配出应对的解毒之方。只是这试毒的过程实在痛苦,连昏迷的左慕白都会因为试毒而痛得短暂清醒过来,更别说没有武功的啼莺了,即使有龙亦昊为他运功护体,也受了不少折磨。
因为身体损耗过多,啼莺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龙亦昊有时候看着他的睡颜,这副消瘦的模样,总让他想起以前啼莺过毒之后的情状。实在是太像了,让他偶尔分不清此时彼时,无端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只有当啼莺转醒之时,那眼神中不变的温柔情意,才让他记起如今已是从头来过。
这一日,龙亦昊夜半惊醒,那个折磨了他后半生的噩梦还未从脑中散去,入眼便是啼莺憔悴的侧脸。他一时怔愣,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啼莺吐血后昏死了过去,庄上的大夫告诉他,啼莺已然时日不多,恐怕只能再撑半个月了。
他心中没由来涌出一阵惶恐,抬手想摸一摸啼莺的脸,却又不敢触碰。一声哽咽从喉头冒出,他怕吵着了啼莺,连忙抬手握拳用牙咬住,可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哭得压抑,还是惊醒了睡着的人。
“亦昊……你怎么了?”
他听见啼莺的声音,气息很是虚弱。连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他转眼去看,正看见啼莺勉强伸手过来,于是赶紧伸手握住。他怕啼莺担心,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答道:“没事。我吵到你了?”
这情景和对话似乎过去也发生过。他有些恍惚,痴痴地唤了声:“啼莺?”
“嗯?”
“我爱你。”
他说完又是一愣,连忙去看啼莺,唯恐对方张口说出那一句话——谢谢,我很高兴。
只见啼莺微微勾了勾嘴角,回道:“我亦是。”
此刻,黑暗中仿佛生出了光,映得啼莺的眼那么亮,龙亦昊似乎能从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他的眼中又s-hi润了,待他闭上眼挤掉眼泪,再睁开,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面前的一抹幽光。他的手向前伸着,仍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可手心中却是空空如也。
“龙亦昊,黄泉一梦,是否能解你的心结?”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龙亦昊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身穿白衣、头戴白帽、手持一只白幡,便是这轮回路上引路的鬼官了。
他惨然一笑,答道:“梦中再是如何圆满,醒来也只余空虚,是我不该执着。”
“如此,那便随我去入轮回吧。”
他跟着鬼官往另一个方向前行,回头一看,那抹幽光还在原地漂浮。
今生是我糊涂,犯下大错,负了所爱之人。若来世还能再遇……啼莺,你我还能再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姗姗来迟的番外。
下一周发冷予瑾和啼莺的。
调整好了我就去周更短篇集。
第90章 番外二
《轮回》
啼莺闭上眼的那一刻,心里非常平静,倒不如说还有一些欣喜。
六年前,他握着冷予瑾的手,看着他寿终正寝,直到对方合上了眼,才敢让泪水从眼中落下。这六年来,他一人在药庐里生活,除了两人在云游时收养的几位徒弟会时不时来探望他,便没有别人来打扰。
山中寡居的日子过着过着,他就越发糊涂了,渐渐忘了许多事,却始终记得自己与冷予瑾约定了生生世世。如今他的大限已至,终于可以去来生寻人,岂能不欣喜呢?
不知失去意识后过了多久,啼莺再睁开眼时,便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面前有一抹幽光正缓缓往前飘,他便跟着幽光往前走。渐渐地,他的魂体从老年过渡到青年,最后幽光停下时,他的魂体停留在了与冷予瑾初遇时那般的年纪。
幽光闪了闪,忽地一下散了。啼莺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正当他犹豫着迈出一步时,右边远处又有一抹幽光亮了起来,他扭头去看,瞧见那幽光后有一个人影。虽然隔得较远,他瞧不真切,但那人影的轮廓却让他心头狂跳。
“师父!”
啼莺脱口而出的,仍是这个称呼。他一边喊着,一边朝那个人影跑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看清了幽光后的面容,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冷予瑾也如当年初遇一般年轻,面容虽是凶相,但嘴角微翘,目光满是温柔,看得啼莺心神荡漾。啼莺跑得近了,冷予瑾便迎着他伸手走来,将他两手一扶,便拉进了自己怀里。
“师父……”啼莺又唤了一声,望着这日思夜想的面容,哽咽道,“我好想你。”
“我也是。”冷予瑾应声,低头与他细细亲吻着,仿佛想要将诉不尽的思念皆数通过唇舌传达。
两人一番拥吻过后,才各自平静下来,相互依偎着,借着幽光看着彼此。
啼莺问他:“师父一直在此处等着我么?”
“是。我本该走入轮回,可我有话想对你说,便不肯前行。鬼官似乎奈何不了我,劝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管我了。”
冷予瑾说完话,便抬手抚上了啼莺的脸。六年未见,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啼莺偏头蹭着冷予瑾的手,眼神中满是依恋,模样十分乖巧。冷予瑾看得心里发软,又低头与他吻了一阵,才放了手与他好好说话。
“我听鬼官说,天道运转自有定数,世界之大,转世轮回之后不一定能再见。”冷予瑾看着他,语气虽然平淡,但眼神却极为不舍,“我不想与你就此分别,所以才一直等着你来。”
啼莺听了,心中一阵悲伤,他望着冷予瑾,道:“我们约定了生生世世,怎么就不能再见……我不想与师父分离。”
“我也不想。”冷予瑾摇摇头,将啼莺搂进怀里,接着道,“在阳间时我不曾怕过什么,可到了y-in间才知,这天道威压无法违抗,犹如一只蚂蚁立于大象足下。我所能做的,只有留在此处等你,好在走入轮回之前,多看你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