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完了的少年大夫头也没抬,拿着肥皂不停地刷着自己的手——手上油腻腻的感觉,难以让人忍受。
“雁洲锦标社明后二日有冬狩,可要一观?”
郁容愣了愣,“冬狩”什么的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着实陌生得很,顶多在书上看到……诶,等等!
“锦标社是个什么……组织?”
听名字挺现代的感觉,第一时间想到某某锦标赛。
聂昕之对某人常识的缺乏俨然习以为常,简短解释:“s_h_è 弩结社。”
郁容:“……”
这解释跟没解释有什么区别?
等到次日一大早,被男人骑马带到猎场,郁容总算弄明白了,所谓锦标社就是民间弓弩爱好者的社团,听着好像很新潮,其实是普遍常见的存在,诸如爱好赛马的马社,古代版“音乐人”的清音社,文人的诗社,豪绅斗富的七宝社……每个城市都有数不尽的社团,挺会玩的。
锦标社是最受武者们欢迎的社团,但也不是谁都能够进的,必须符合选拔标准才行。社团的组织管理又有一套严格的规定与纪律,感觉像是……
郁容不自觉地望向身边的男人:“这个社里有多少人?”
聂昕之有问必答:“百人以上。”
郁容默了。这不都快成了民间私人武装力量吗?不会出问题吗?形成了组织,有种帮派的感觉……要是搞出点什么事,那不简直是黑社会。
下一刻,郁容悟了。
就说,无缘无故的,这位指挥使大人怎么突然想到带他出门散心?感情只是个借口,真实意图该不是为打入地方“帮派”内部吧?
这样猜测着,郁容没问出口,不管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自己是出来玩的,一个多月的几乎没出过青帘,就算是宅男,偶尔也得出门散散心吗,否则说不准哪里憋出什么毛病了。
“我不会攀弓s_h_è 弩,也可以参加冬狩?”
“与我一起即可。”
郁容坐在马背,紧抱着男人腰身,心里囧囧的——光顾着凑热闹,忘了自己不但不会弓箭,连马都不会骑,真是名副其实的“凑”个热闹。
还好还好,聂昕之不愧为亲军卫一众精英的头子,带着他这样一个大累赘,丝毫不影响到狩猎的成绩。
郁容一开始连呼吸都不敢大气,生怕打扰到男人,不过,随着对方的收获越来越多,渐渐也被带起了情绪。由于位置的差异,有时候他会发现一些在对方视野之外的猎物,便赶忙提醒一声。
“山j-i!昕……”
身下的马,忽是一个起昂,动作幅度过大,惊得郁容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下马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双臂死死地箍着聂昕之的腰。
这头,马还没平静下来,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就冒出了好几个人。
各个装备着刀弓剑弩的。
看装束,应该不是锦标社的成员。
威风赫赫,气势汹汹,感觉来者不善。
郁容:“……”
不会这么倒霉吧,就出门玩一趟,便遇到了剪径大盗吗?
领头的开口了:“把马和女人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出自东坡先生的《炖r_ou_歌》。
第43章
默然。郁容有一瞬以为风大, 耳朵听错了,直到那领头的二度叫嚣, 刀剑直指聂昕之, 威胁着他留下马匹与女人……
顿时就囧了。
在场的,打劫与被打劫的双方,包括马在内, 就没有哪一个是雌x_ing的吧!
视线兜转了一圈。
郁容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在昕之兄与自己之间,约莫是自己更有可能被人误当作是女人——今日天冷风大的,外头套了件暗红的披风,又这般靠坐在男人身后, 又搂又抱的,大概容易被认错……吧?
才怪!
郁容自认他的长相不算女气, 这劫道的, 眼神到底该有多差!
这样想着,倒没有多少恼怒与气愤。
就是,特别无语。
劫道者这一番叫嚣,使得原该惊险紧张的场面, 莫名添了一份滑稽……
想严阵以待,却难以严肃得起来。
吐槽归吐槽, 警惕之心却不可少。
郁容提高了心神, 藏于衣服下的手动了动,无声无息的,左右掌中各握着一样东西, 正是聂昕之送给他的蜂针,与厹刀——厹刀便是那柄三棱刺,是为三面有樋的短矛刀。
跟那一天晚上独自面对入侵者的紧张实为不同,或许是身旁多了一位身份为逆鸧卫指挥使的男人,他没有多少恐惧或焦虑的感觉,心情相当平静。
聂昕之终于有了反应:“霸王社?”
一头雾水,郁容不知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劫道者却明白其意。
领头的狰狞一笑:“既然知道我等是霸王社,还不乖乖放下武器,给老子下马,束手就擒!”
聂昕之淡声道:“这里是锦标社的猎场。”
“锦标社算个老几,”劫道者怒喝,“老子找的就是你们锦标社的人。”
郁容渐渐回过味来——感情这些人不单纯是劫道的,其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内幕?
霸王社……
听名字,是类似锦标社的会社组织吧?
看这样子,之前的胡思乱想成真了?最初是为娱乐,因兴趣结社的组织,如今被有心人利用,不但变为私人武装,还形成了不同的派系?
“劭真,抓紧。”
走着神的少年忽是听到男人这一声叮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哎?”
聂昕之的动作太快了,郁容只觉得一阵失重,眼前天旋地转,整个身子咻的——“飞”了起来。
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好容易才没丢脸地惊叫出声。
下一刻,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不小心,面颊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整个人“贴”在了对方身上。
郁容一脸懵忡,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适才发生了什么……真是一言不合,两人就被调换了位置。
坐在了男人身前,郁容对方护在怀抱之间,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尽管这样说怪没男子气概的,但确实是——非常有安全感。
聂昕之的“不识好歹”,显然惹怒了霸王社的众人。
金戈作响,是刀与剑、弓与弩的交错。
郁容被保护得到位,没受到丝毫的波及,有心想要腾出手相助一臂之力……
身下,马躁动不安。
晃得人头晕眼花,只觉得颠、颠、颠!
忽然,四处传来一阵打杀声。
声势湟湟。
马蹄阵阵,夹着道道破空之箭声。
好容易适应了颠簸的郁容,心里陡是一惊,视线被挡着了,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忧虑着来的怕是劫道者的援兵,便分外担心起聂昕之的处境……对方武艺再如何高强,要护着自己这样一个拖累,必然束手束脚。
不由得挣了挣,费了好半天的功夫,与一番气力,终于从聂昕之的钳制中腾出了一只手,伸手将碍事的披风拉下了一些。
郁容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然后……
越发茫然了。
一片混乱。
聂昕之带着他已经脱离了“战场”,隔着好一段的距离,冷眼旁观那些人的争斗。
霸王社的劫道者,锦标社的救援者,以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好像既不是霸王社也不是锦标社的一波好几十人。
你s_h_è 我一箭,我砍你一刀。
场面,有点滑稽,又分外凶残。
看着眼前乱斗一团的场面,郁容一时间无言以对。
真真像几帮黑社会团伙在械斗。
有些不明白,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好问向紧抱着自己的男人:“昕之兄他们这是……”
“霸王社与锦标社有龃龉。”
“那些穿白衣服的是什么人?”
“是命社的人。”
“……”
郁容囧了。
他根本就有听没有懂。
“就这样放任他们……”互砍吗?
问题还没说出口,就见一群官兵,行动迅疾,不等械斗的三方有所反应,无数弓箭拉开,整个儿他们包了饺子一锅端掉。
真是急转直下的剧情啊!
看得郁容一愣一愣的。
“赵是参见老大。”
不伦不类的见礼,嗓音几许耳熟,一下子拉回了少年大夫的注意力。
官兵中有一部分人原来是逆鸧卫。
其中,不乏郁容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