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时一愣,想到即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不高兴时散发的凌冽气场,不由得眉头一跳,耳边只听蓝金牌说了句他快到H市了,电话就被挂断了。
经过一晚上,屋里的冷气差不多散尽,睡着还不觉得,此刻因着人心的烦闷便显得有些燥热,叶长时看着手机发了发怔,一面摸到遥控打开了冷气,一面上网输入自己的名字,一点搜索网页上果然跳出了好几条有关照片的消息,且大多是很劲爆的标题党。
#一线小生叶长时的地下男友是谁#
#即大神被戴上了原谅帽?#
#叶长时恋情公开#
点进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照片也因为多次上传模模糊糊的,他翻了几条就无心再看,既然蓝金牌说他有办法,便不用为这事担心,想了想还是得先拨通即陵的电话和他吱一声。
彩铃响起前,叶长时心里对于该如何解释晃过了许多想法——告诉他那时过去不必介怀?然而换位来想,加入自己一觉起来看到男友和别人接吻的照片满网络飞,不论是不是过去,这感觉也相当膈应,想来真喜欢的话,怎么可能不介意。
——或许,该说出自己重生的事?可他会信?
“……喂?”
在叶长时犹豫的那几秒里,电话被接通,手机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慵懒沙哑,他一听就知道对方在睡觉,收敛了情绪以平常口吻问:“小陵儿没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刚睡下。”
闻言,叶长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某人又通宵了,片刻后才犹然回忆起即陵说过这几天要去M国参加什么音乐盛典,现在应该正倒着时差,他笑了一声说:“事太多我都忘记你出国了……你既然在M国应该没上过国内网吧!”
即陵反s_h_è x_ing应了一声,片刻后皱了皱眉,凭直觉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叶长时干笑了两声,含含糊糊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和一男的那啥照片不知道被谁发上网了……”
“……”
男人安静良久,然后挂了电话。
听到骤然出现的“嘟嘟——”的忙音,叶长时挑起了眉,这还是他首次被即陵直接挂电话,看来某人应该脑补了什么把自己给气着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估计等对方特意去看了照片,那才是醋坛子爆发的开始啊!
叶长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慢吞吞地起床去洗漱,从盥洗室出来时,恰巧见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了一条短信,他俯首去看,只有某人一贯简洁的几字——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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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里的环境十年如一日清爽宜人,空气中飘逸着馥郁甜香,青苔将石板簇拥,移植栽种的现世花Cao五彩斑斓,唯一一把躺椅摆在正中央,男人顶着并不整齐的黑发穿一件灰色睡袍坐在上边面色沉静。
Cao木无声,人亦无言,清泉沿着石壁蜿蜒入潭,水声成了唯一的动静。
少时,沉寂氛围被猝然出现的另一人打破。
叶长时低头踩了踩青石板,转身看了即陵一眼,随即选择坐到了与躺椅相对的狭窄木梯上,头顶洞口投下的光线照拂在他的身周,将未经梳理的头发中几根毛茸茸的乱发映衬得丝丝分明,画面透露着几分温馨。
男人的坐姿依旧放荡不羁,身体歪歪斜斜靠着栏杆,一条腿搭在木梯上,一条腿直直穿过另一边的栏杆荡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些别扭,却又带着诡异的舒适感。
“请问即先生,您现在是怎么个心情?”他偏过头去看着对面的人,勾着嘴角笑眯眯问了句。
即陵没有回答,光看脸色就能知道他很不快,不仅是因为刚刚看到的照片,更多的还是处于叶长时现在对他有些莫名的疏离,他想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却又觉得这番动作不匹配自己目前的心情,所以一直纠结在原地不动。
“什么心情不重要,现在都先暂时放下,”靠在栏杆上的男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冲他使了个颜色神神秘秘道,“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即陵对他的惊天大秘密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对方在那光影交界处的狡黠神情分外可爱,配合地说:“好。”
叶长时扬了扬嘴角,缓缓道:“其实,你所认识的那个叶长时早死了。”
他带着微笑,语气仍是有些不正经,仿佛他所要说的话并不那么惊世骇俗:“我死了,我重生了,在这具身体里。”
空间里,不知何处荡来的清风吹过二人的发梢,令心神也清明了些许。
第121章
即陵稍稍睁大了眼,神情却没有那么惊讶,事实上,他早已有些预感了,在深入调查对方的时候,资料里那位怯弱无知的少年与他所熟知的爱人在x_ing情上相差太多,一个普通人何以一夕之间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不论是品味、能力、还是习惯、x_ing格,除了拥有相同的面貌,他们全然不同,仿佛该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即陵发现了这个违和之处,可他潜意识里又将其忽视了,他不想去深入挖掘这个秘密,生怕真相会带来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后果,他只想要平平静静下去就好。
而现在,对方的三两句话,让所有怀疑统统消失,一切交错离奇的地方也全都无缝衔接上了。
坐在木梯上的男人观察者他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即陵眉间微蹙,没有回答,目光一转不转注视着他。
叶长时弯了弯嘴角,眼含笑意:“我知道你现在有满腹的疑问,实际上,很多事情身为当事人的我也无法替你解答,不如先听听我的故事看看有没有答案?”
即陵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缭绕在鼻端的甜香渐渐不那么浓郁,水滴规律的流淌声成了别具新意的背景乐,叶长时收起目光,微微仰头,看向视野里出现的绿Cao与蓝天,开口语气平静。
“我大约是生活在与这方世界十分相似的平行空间里,在那有个和桦国很相近的地方,是我的国家,被成为Z国,或者是华夏国,和桦国一样,她是个有着几千年发展历史的文明古国,曾经繁荣昌盛立于世界顶端,也曾遭遇磨难陷入垂危境地,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她已从一场剧烈的文化冲击中恢复过来,渐渐变得强大,走向世界,虽然她各方面有着许多的不足,不如桦国这般繁华先进,但那是我的故乡,我是深爱她的,是她的脑残粉,可惜吧,就再也回不去了……”
听他三言两语的勾勒,即陵脑中差不多也能构架出这么个国家,他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
“我在那里是个艺人,当然不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是个在演艺方面天资卓越的人才,自认为也只有那么一点小天赋吧。”
“我十一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去世,被远方亲戚抚养长大,因为寄人篱下,从小学会了看人脸色说话,会逢场作戏,十八岁在朋友介绍下半工半读踏入圈子里,新人嘛,一开始跑跑龙套,做做替身,也算尝了不少苦头,后来在十八线混了四五年没混出什么名堂,于是转行去做了家教,接下来又反反复复换了三四个工作,直到大学毕业遇到我前世的伯乐,我的经纪人江姐。”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跟她干之后,下半生的路基本就顺畅多了,演演戏旅旅游,十几年的打磨也让我混得了影帝当当,原本应该前途一片光明,而我三十三岁那年,突然查出得了绝症。”
说到这,男声稍一停顿,清凉的光线将他的脸色照得略微苍白,即陵看他侧脸的笑容有些苦涩,不知名的酸痛便在心中发酵起来。
“我那时候哪知道自己会重生啊,心里有的只是满满的愤恨、恐惧和绝望,我经常躺在病床上想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要让我承受他人可能一生都不会有的悲欢离合,我有太多的事没做,太多遗憾不能完成,让一个人在大好年华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命运何其残酷无厘头……我那时简直怨愤到了极点,表面装作不在意,暗地里情绪消极无比,又自我折磨似得听江姐在我耳边念粉丝的一条条留言祝福,到最后几乎将自己逼迫得奔溃……”
他仰头平静地说道,吐字清晰好似在念台词,眼睛却无焦距,脑中那些他以为自己可以忘却的画面,此刻统统浮现了出来:“这种疼痛太深入人心了,心理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承受得多,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脱落,身体迅速消瘦下去,看着公司媒体将我的病情大肆渲染博取同情,看着人们渐渐接受新人将我遗忘……因为太深刻,所以我至今记得一切痛苦开始的那个场景,我的主治医生是怎么宣布我的病情的。”
“就在一间雪白的屋子里,他坐在那,无悲无喜说,‘这么跟你说吧,如果医好了你的病,我可能就比你要出名了’……”
叶长时说着弯起嘴角笑了一声,不知何时身侧覆上一道y-in影,他回过头未待看清就被人搂在了怀里。
“好了,别说了……”
耳边略带颤抖的低沉男声响起,惊破了他的回忆,垂眼看见面前丝绸睡袍上被浸s-hi的一块,叶长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哭了,要知道前世经历在那些痛苦中就算临死前他也没流过一滴泪,现在却因为一段回忆而s-hi了眼眶,人果然最容易被自己感动啊!
他抿了抿嘴,索x_ing一不做二不休将眼泪抹到了男人的衣服上,但看着那一大块的痕迹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环过即陵劲痩的腰,低头抵在了他肩上,呈现难得的示弱姿态。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不厚道,但我还真挺感谢这身体的主人的,尽管是个混小子……”他抽了抽鼻子说,“我好像扯得有点多,其实只是想跟你解释照片上那人不是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