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念能感觉得出柯白对自己是特别的,作为云月宫中掌管千人生死的主上,他孤傲威严、高高在上,在所有人面前皆不怒自威、盛气凌人,却唯独对他温柔体贴,不仅教他读书写字,还为他日复一日地做着该是下人才会做的研墨一事。
是因为他的双亲是他挚友么?喻念不知怎的,全然不相信这一套说辞……
喻念伏案识字一直坚持到傍晚时分,柯白同他一起用完晚膳后,就离开了十五娘尤苑婷的怡芜院。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云月宫的地牢。
云月宫的地牢关着不少犯人,有云月宫的叛徒,有得罪了老宫主祈桀川却同样作恶多端之人,也有江湖中的正义人士。
柯白在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特意看过地牢中的犯人名录,重点关注了江湖中的正义人士。
遗憾的是原主的父亲祈桀川对正义人士相当厌恶,大部分的正义人士被云月宫抓到没几日就命丧黄泉,除了两位老学者。
这两位老学者在江湖上相当赫赫有名,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不说,品德还相当高洁,据说是由于曾经为名门正派围剿云月宫出谋划策过,才被祈桀川抓捕并关在云月宫的地牢内。
而祈桀川至今没有杀了他们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可能知晓天下第一神器——七星天机剑的下落。
江湖中人,争的无外乎是威力无穷的神器或者能提高内力的神药,譬如云月宫的祈桀川,譬如明魔教的沈桢琪。
获得神器七星天机剑,是祈桀川毕生的愿望之一,可惜无论他如何对两位老学者用刑,皆问不出半点儿线索。
其实柯白也不是没想过放两位老学者自由,但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邪教云月宫的宫主,若是表现得仁慈纯良,必将引起教徒的怀疑,就算他偷偷放走两位老学者,也难保不会露馅,如此一来,就很有崩人设的风险。
于是柯白最后只是命令下属停止对两位老学者用刑,并委婉地表示两位老学者的命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让下属不要饿着和伤着他们。
“宫主,何护法,请这边走。”看守地牢的云月宫教徒走在柯白和侍卫何修骏的前面带路,一言一行间皆透着小心翼翼。
柯白和侍卫何修骏就跟着狱卒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在地牢最深处的两个隔间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柯白第一次见到两位老学者,发现他们不愧是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饶是被祈桀川折磨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也丝毫不损其傲骨。他们在看见和祈桀川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柯白时,连眉毛都没动过,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神色中全然无惧死亡。
“你下去吧。”柯白对带路的下属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守在外面的人也先退下。”
“是。”带路的下属恭敬地应了一声之后,就退了下去。
“宋老先生,高老先生……”柯白不咸不淡地望着二人,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别再问什么七星天机剑,吾二人从未听过此神器!”高老先生高肖谦显然不愿与祈桀川的儿子废话,也不等柯白说明来意,直接开口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对!苍天有眼,尔等无恶不作之人,在吾二人死后必将下十八层地狱!”宋老先生宋厚德紧跟着附和了一句,一脸义愤填膺。
“大胆!竟敢……”护主心切的何修骏登时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就要怒斥他们。
“修骏。”柯白倒是立刻打断了何修骏。他早料到两位老学者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恼,只是神色不变道:“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七星天机剑,而是有求于二位老先生。”
“哼!”高肖谦和宋厚德齐齐冷哼一声,对柯白的话嗤之以鼻。
当初祈桀川为了打探七星天机剑的下落,并非只用过酷刑拷问他们的办法,他对他们也好生相待过,不过在发现他们软硬不吃后,就露出了残暴丑陋的真面目。
他们明白,这祈桀川的儿子,想必是在故技重施。
“我想拜托二位老先生给一个孩子传道授业解惑。”
是的,柯白打算让两位老学者成为喻念的师父。
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前所处的世界又皆是现代背景,与这个世界相距甚远,至于原主祈子昱因为祈桀川重点培养他武学方面的造诣,对他文化这一领域有些轻视,所以饶是接收了祈子昱的一切能力,他也清楚自己在文化这一领域教不了喻念太多,尤其喻念无论身体还是智慧都成长得相当快。
不得不说在柯白表明来意后,两位老学者皆愣怔了好一会儿,但是之后又恢复常色,认为这应该是柯白迷惑他们的手段。
“这孩子的父亲二位老先生定当认识。”柯白顿了顿,缓缓道:“喻府山庄的庄主喻世静。”
这一句话刚落下,两位老学者皆瞪大双眸,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良久,高肖谦终是没忍住问道:“你是说,喻世静的儿子在你的宫中?”
“是。”
“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一个孩子竟也不放过?!”宋厚德气呼呼地指着柯白的鼻子骂道。
“不管二位老先生信不信,我对喻庄主的孩子没有恶意。这不考虑到如今云月宫中没有一个人的学识能比得上二位老先生,所以就想烦请二位为孩子传道授业解惑……修俊……”
“属下在。”
“即刻带两位老先生去学棠院洗漱,往后老先生就安置在那里,明日一早,我会带喻庄主的儿子前来拜访两位老先生。”柯白说着,就负手走出了地牢。
翌日。
柯白如约带喻念来到两位老先生所在的学棠院,起初高肖谦和宋厚德在收到通传时还不以为意,认为孩子一事绝对是柯白的y-in谋诡计,结果在看到喻念的长相时,神色顿变。
长得飞快的喻念,如今五官自是已经长开,眉眼间能明显瞧出父亲喻世静的痕迹。不仅如此,小小年纪的他,气质却出尘拔萃,令人一看就知其长大后必将是天之骄子。
“这……”在发现喻念和喻世静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之后,高肖谦和宋厚德皆有些踌躇不决,以及激动。
高肖德和宋厚德与喻世静的父亲,也就是喻念的祖父交情甚深,曾经还看着喻世静长大,现在瞧见和喻世静眉眼相似的小娃喻念,能不心潮澎湃吗?
而这,也是柯白会安排他们当喻念师父的原因之一。
“喻念,这两位老先生以后就是你的师父,往后你在学识方面有何不懂的地方,皆可问他们。”柯白温声对喻念说道。
喻念倒似乎没有因为多了两位师父而感到喜悦,更没有好奇地观察两位老先生,而是定定地盯着柯白,皱眉问道:“往后您不教我了吗?”
柯白不禁笑了笑,温声道:“这两位师父比我学识渊博多了,他们教一定要比我教对你有益许多。不瞒你说,今天你要学的第二篇文章《南华经》我也只知皮毛而已,估计再过两三个月,学识方面我就教不了你什么了。”
高肖谦和宋厚德闻言不禁一怔,有些错愕。一是由于柯白对喻念的态度,令他们怎么都瞧不出一丝恶意,二是柯白回答喻念的话。
《南华经》这篇文章他们自是很清楚,在他们眼里,十五六岁的孩子都应该对这篇文章熟读精透,更何况是柯白这样十八九岁的青年?
不过他们会感到错愕并不是因为柯白学识疏浅,而是柯白无比坦荡的态度。他们没想到,云月宫的宫主会如此坦然承认和直言不讳自己的不足。
高肖谦和宋厚德不知怎的,觉得面前的云月宫宫主虽然与其父祈桀川长相颇为相似,气质又同样妖冶y-in邪,但却又有种亦正亦邪的味道,令他们对他的厌恶之情,无端减少了些许……
后来柯白就将喻念一个人留在学棠院,自己离开了,到了晚饭时间,才又来学棠院接喻念。
小喻念这一天似乎学到了不少,柯白瞧他挺拔的小身板,黝黑有神的双眸,虽然说脱胎换骨太过夸张,但精神面貌确实和早上不太一样。
看来高肖谦和宋厚德确实是饱谙经史,且相当用心教授喻念。当然,这和喻念学习能力很强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柯白倒是不担心高肖谦和宋厚德会将喻念的身世告知他人,因为他昨天已经交代何修骏向二位老学者说明神药“九穗禾”一事,解释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就连喻念长得要比普通孩子快许多的事情也交代了下,还顺便将其中的缘由归咎为喻念服用了“九穗禾”……
“今天两位师父是否教了你《南华经》?”柯白牵着喻念r_ou_嘟嘟的小手,没忍住问道。
“是的,教了前面三个部分。”
“那和我说说?我正好也学习学习。”
喻念不由一怔,抬头看向柯白,只见他唇角微勾,似乎真的是想向他学习,全然不觉得向他这个六个多月大的孩子请教会失了面子。
喻念突然下意识地紧了紧柯白的手,开始认真地将今日所学告诉柯白,似乎将两位老先生传授给他的知识全都吸收了,柯白听着他脆生生的声音,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消失。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就到了十五娘尤苑婷所在的怡芜院。
目前柯白还是将小喻念交由尤苑婷照顾,毕竟母爱对一个孩子的成长相当重要,不过,在瞧见小喻念这已经是五岁小孩子的身板,终是没忍住在晚膳时对尤苑婷吩咐道:“十五娘,往后孩子沐浴还是让他自己来吧,您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毕竟是男孩,要早些培养他独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