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太阳终于落山的时候,陆时年终于拖着自己的小熊行李箱准备离开了,手拉开玻璃门,上面的铃铛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陆时年转过脸漾开一抹绯红的笑容:“谢谢你们。”
说完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头也没回一个,只是他好像听见了身后咯咯的笑声,面上的笑意更是扩大了几分。
系统撇过脸:“......”呵呵,宿主男女老少生冷不忌啊。
陆时年在咖啡馆蹭空调的时候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甚至已经选好了酒店,可是等到了酒店他才清楚地明白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身份证,压根住不了酒店。
陆时年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然是装的。
他点着脚尖趴在柜台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前台:“那个,姐姐,我这里除了身份证还有其他证件,您看看哪个能办理等级您就用哪个成吗?”
一看就是腼腆内向的孩子,眼圈红红的,说话急的都在打绊子,前台姐姐看得心疼,可这是规矩她也没办法啊。
前台姐姐面有难色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象征x_ing地翻看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他绯红的脸,小弟弟,学生证学生卡这些东西怎么开房?
陆时年着急了,沈齐宁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办理身份证,户口本这些更不可能在他这里,也就是说——他开不了房。
我擦擦擦,今晚上不会要去睡大街吧。陆时年抿了抿唇,双手合十在胸前软糯着嗓音求她:“姐姐,我真的不是离家出走的,您就给我开一间吧,您看现在这么晚了我也没地去了,求求你了。”
陆时年的哀求显然起了作用,前台姐姐也真怕他是没地方住,拨通电话招来负责人。
负责人是一个化着精致淡妆,制服穿的干净利落,头发紧紧在后脑勺挽着一个包的三十多岁女人,抱歉地解释:“小弟弟,这是酒店的规定,我们也是真的没办法,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可是我家不在这里呀。”陆时年是真的着急了,别以为他瞎,这人明显是把他当做离家出走无理取闹的孩子了,这已经是附近最大最正规的五星级酒店了,这里不给通融那其他酒店就更不用想了,至于那些小旅馆一开始就不再陆时年的考虑范围之内,脏乱差还不如待会直接去警察值班室。
抿了抿唇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前台已经低下脑袋似乎在处理什么单据不理他了,陆时年张张嘴叹了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都能感受到外面扑面而来翻涌的热气,想了想还是退回到了酒店天堂在那大红色的软绒沙发上颓废地坐下来。
“系统,我这次是真的成流浪孤儿了。”陆时年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手撑着下巴思考人生,完全无视别人看过来的好奇眼神,“大腿,有没有办法呀,我总不可能睡大马路上去吧,热死了,出去肯定会立即变成五分熟的。”
系统还没来的及搭话,就听见陆时年开始哲理了:“脚下的路这么多,可是究竟哪一条才是我该选择的呢。”
系统:“......”
妈的,乘风破浪数年,竟然在y-in沟里翻了船,身份证这种东西简直太过稀松平常,他以为拿了钱包就万事俱备了,他以为真的就是他以为,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沈齐宁有没有身份证,户口本又去了哪里。
头疼。
陆时年软弱无力:“大腿,我被宠坏了,搁以前,我肯定事无巨细全无纰漏。”
系统:“.....”
陆时年伸手作升天状:“大腿,我沉迷于温柔乡无法自拔了,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系统:“......是美色误人吧。”
“姑娘,我是真的钱包丢了,你就先给我开一间房,明天我儿子过来接我,然后我就把钱给你们不行吗?”
就在陆时年准备感慨人生中第二条哲理的时候,渐渐安静下来的大厅忽然传来了争执,陆时年闲得无聊好奇地看过去。
一身灰褐色西装,手上提着公文包,说话同样有些着急的中年男子此时也像他刚刚一样焦急地比手画脚。
其实说中年也不太准确,男子穿着比较讲究,但脑门上的头发明显已经花白,看着大概五十多岁的模样,带着一副不知道是老花镜还是近视镜的无框眼镜,文质彬彬。
“抱歉,我是真的没有这个权利。”对这个中年男子,前台没了对刚刚陆时年的耐心,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陆时年扁扁嘴,一看这小姐姐就没接受过正统的演技培训,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控诉这人一定是骗子,双方都有些尴尬。
男人在口袋里立即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是被这边大学邀请来做讲座的,这是我参加讲座的邀请券,我都保留着呢,哦,对了,姑娘你也可以查记录,我之前也来过几次,都是住你们这家酒店的,你现在给我先开一间,明天我儿子过来我保证还清你们的房款,真的,你看我是大学老师,怎么会骗人呢。”
“抱歉,先生,这不符合规矩。”前台礼貌地又是勾了勾嘴角,甚至还向后退了两份微微弯腰开始忙自己的工作了。
陆时年眼角跳跳,同情地看向这个自称老师的男人,毕竟自己拿出来一堆证件的时候,前台小姐姐还是瞄了两眼的。
男人只好收起手上的证件,茫然地原地站了一会,看够前台工作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叔叔好。”陆时年迅速站起来,行李都来不及拉立即凑上去,笑容甜,声音甜,简直是泡在蜜罐子里的一个招呼。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原地怔住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半天勉强回了一个笑容,说:“你好。”
陆时年看他心不在焉,眉心紧蹙明显是在思虑接下来要去哪儿的模样,声音轻轻:“叔叔,您好像有东西掉了。”
本能x_ing地男人低头,一张黑色的信用.卡静静地躺在地上,疑惑地看向陆时年。
陆时年笑嘻嘻地蹲下去捡起来递给他,顺便拉着他走到一边凑近小声说:“叔叔,我刚刚听见你跟前台姐姐的对话了,那个,我,我有钱可以借给叔叔,只是......”陆时年偷偷瞄了一眼好奇看向这边的前台姐姐,赶忙低下头,“叔叔你能不能开个双人间啊,我没有身份证住不了酒店。”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疑惑更深了,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铁定当做是骗子了,蹙着眉心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多大了,怎么不回家,住酒店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家学什么离家出走,快点回家去。”
陆时年:“......”
男人声音里带了老师的威严,小怂包陆时年骨子里就臣服了,立刻稍息立正手背后,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以前他不这样的,他是坏学生,是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这老头.....一定是给自己下降头了。
系统:“......”欺软怕硬!没有后台立即怂!陆时年被他两句话说的差点直接转身出酒店拦出租车回家了,强行忍住头皮的发麻,陆时年控制住要跑的腿,抿了抿嘴唇脑袋耷拉:“不是那样的。”
男人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伤心和落寞,自然下垂的手指僵硬瞬间,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不像是会撒谎的,语气柔和不少:“孩子,你这样都不怕我是坏人吗?”
感受着揉在脑袋山歌的大手,陆时年半仰着脸,嘴角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叔叔,我认识你的哦。”
小巧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小神情,两只漆黑的瞳仁闪着亮晶晶的光,陆时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你是易叔叔吧,易叔叔是老师,我还见过叔叔的。”
嫩白的小脸蛋上染上一层薄红:“不过叔叔没见过我就是了。”
男人被他狡黠似的小表情逗笑了:“你在哪里见过我的?”
“其实也不算见过,只是远远看到过易老师讲课,那个时候您跟我爸妈说过话,我记得的,我妈妈还说易老师很厉害,希望我能向老师好好学习。”
陆时年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让男人完全放下了戒心,扫了一眼旁边的沙发拉着他的手走过去坐下:“学习我什么呀?”
“珠宝设计呀,我很喜欢易老师当年设计的那个天使之心,真的非常喜欢,就是您说送给易师母的你那个结婚纪念的那个设计。”
陆时年一张脸兴奋地通红,脖子上浅淡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就差在上面明晃晃书写“你是我偶像”几个大字。
提到那个设计,易老师的眼底划过一抹怀念,瞬间消失。
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真的懂珠宝设计,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这一生最成功的设计就是——天使之心,其他的庸俗玩意根本不能和它相提并论,天使之心是特殊的,因为它的主人也是特殊的。
“你喜欢珠宝设计?你父母跟我说过话?是老师还是也是做珠宝设计师,还是珠宝品鉴师?”
易老师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很感兴趣,毛茸茸的脑袋白皙的肌肤,就像是橱窗前面摆放着的可爱瓷娃娃,说出来的话更像是未经雕琢闪着自然光芒的原宝石,让人怎能不喜爱。
仍旧处于兴奋当中的陆时年听见他的问话宛如当头一木奉喝,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眉眼迅速垮塌,巴掌大的笑脸更加紧凑几乎要哭出来,抽了抽鼻子最终还是低下了脑袋。
陆时年脚尖点着对面,嗫嚅半晌不情愿地说:“前段时间,我......爸妈飞机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