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与我家兄长正守在太上皇身边料理后事,皇上请便。”宣读圣旨本该是安公公的事,但他走的太慢,这里又容不得一刻迟缓,便只有沈冰前来了。
“这些人要如何处理?”顾诀指着御林军的方向问道。
金铃军和圣军、御林军从沈冰宣读圣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几乎静止的状态。金铃军那边是因为江沐没下命令,所以没有动作。而御林军则全是惊慌失措的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忘了,他们方才竟意图加害新皇,助纣为虐。顾诀这么一问,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向江沐扣头,“臣等只是奉统领命行事,并不知皇长子殿下有意谋反,请皇上恕罪!”
江沐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淡淡的开口,“朕竟不知,御林军却是奉统领之命行事的?”
御林军们更加慌张了,磕头如捣蒜请求宽恕。
江沐回头对刘刈道,“刘将军,将这些人暂时收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是,皇上。”刘刈道。
江沐再没理会地上人的哀求,又转向沈冰道,“沈侍卫可知二皇兄身在何处?”
“回皇上,楚王殿下被反贼软禁在秀鸾宫,想来兄长应当已经救出殿下了。”沈冰道。
他话音刚落,宸妃怀里的小江煜突然兴奋的叫了一声,“父王!”
江沐等人循声望去,远处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急急跑来,却看不清身形和样貌。等他离众人再近了些,确实能看出是江溯无疑了。
他从江沐身边一阵风般的跑过,江沐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二皇兄。可怜的新皇才刚登上帝位,就被亲爱的兄长无视了。
江溯跑到自己儿子跟前,小江煜从宸妃怀里朝父王伸出稚嫩的小手,直直坠落到父王怀里。
新鲜出炉的皇帝陛下看着皇兄和侄儿一家团聚,刚刚在心里冒尖的念头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等楚王殿下上上下下把儿子看了个遍,确认安全无虞后才想起来礼数的问题。
他抬头看向离最近的宸妃娘娘,忙抱着儿子跪下,“宸妃娘娘恕罪,儿臣方才——”
“无妨,本宫知道你担心煜儿,快起来吧。”宸妃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蔼说道。
“谢娘娘。”江溯起身。
自从生母慧嫔在江溯十岁那年病逝后,只有宸妃娘娘总是关心他,让人好好照顾他。没有了母妃在身边,他本身又是个x_ing子寡淡的,父皇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就连封王建府也是宸妃向皇帝提及的。
江溯一直对宸妃心存感激,不管她是为了给儿子铺路还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
他抱着江煜回身,江沐正带着顾诀走向他,问道,“皇兄没事吧?”
“我没事,江清借口有要事相商召我入宫,把我禁足在母妃生前的寝殿,并未对我做什么。”江溯道,“只是他后来又去我府上把煜儿抓走,我很担心。”
他看看怀里安然无恙的儿子又道,“皇上呢,也没受伤吧?”
他来时的路上已经听沈焰说了。
江沐含笑摇头。
顾诀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些欣慰。原来皇族的兄弟中也不全是勾心斗角的,像二皇子,显然是把江沐当成亲兄弟的。
这时,小江煜在父王怀里不老实了,朝着叔叔伸出小手,n_ai声n_ai气的说,“叔叔叔叔,要飞飞!”
江沐伸手接过小侄儿,把他高高的举起来,笑道,“那煜儿到皇宫里跟叔叔学好不好呀?”
小娃娃咬咬手指,眼中满满的渴望看向江溯,“煜儿想学,但是,但是要父王答应才行。”
江溯愣了一下,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要煜儿?”
“皇兄可不能不舍得啊!”江沐玩笑道。
“可……”江溯不明所以。
江沐把侄子单手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握着顾怀昔的手,献宝似的说,“给你看一下,这是朕的皇后。”
顾诀红了耳根,面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对凌乱的二殿下行了个礼,“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一时有些发愣,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俊郎的少年是威名赫赫的圣王,却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家弟弟会是……这种关系。
但江溯可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年游历过中原各地,这种事也碰见过几桩。作为一个开明且见过世面的兄长,他很快回过神来对江沐和顾诀道,“如此就先恭喜你们了。”
圣亲王为了江沐能毅然带兵围宫,江溯相信弟弟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谢皇兄,那煜儿的事你怎么说?”江沐趁热打铁道。
楚王殿下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嘴角有些抽搐。
弟弟左手抱着自己儿子,右手牵着弟媳妇,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
既然要立男后,按照自家弟弟的x_ing子也不大可能再纳其他妃嫔了,所以是一定不会有子嗣了。把煜儿过继给他虽说也一定能被照顾好,但除了心里的不舍外,楚王殿下还有其他顾虑。
“既然煜儿想去的话就去吧。”江溯话锋一转,“但若他日后并无承大统之志,希望你能让他回来承我的王位,做个闲云散人。”
毕竟当爹的就无鸿鹄之志,这亲儿子也许并没有治国之才啊。
江沐笑的爽朗又干脆,“皇兄尽管放心,朕看中的人,绝不会只甘愿做个闲云散人的。”
“是不是啊,煜儿?”江沐低头问。
只见未来的太子殿下用两只细嫩的小胳膊环在皇帝陛下的脖子上,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这两天累到了啊。
楚王殿下冲着弟弟伸开手臂,想把儿子接过来抱抱。
江沐把新儿子大方的交给皇兄,然后把大军交给于烽和刘刈安排,与顾诀、宸妃、江溯和沈冰一行人前往清心殿。
江清被送往鸣嫣宫,与柏妃一同关押。
另一边,临阵倒戈的沈铃被言栎的一群亲卫穷追不舍,他从皇宫一路逃到京郊的一处密林之中,看起来像是早就拟定好的路线。
深秋时节的的树丛已无法用来做遮蔽,但这密林通向的是无比险峻的嘲风山,以他的轻功身手也只能勉强上去。
身后的亲卫已经被甩掉了将近一半,但仍然不少,所以只能冒险一试了。毕竟若论比起轻功,他还从未逊于人。
沈铃凝神静气,如一道劲瘦的闪电轻盈迅捷,身后的人本就被他甩开一大截,这下子更是束手无策。
眼看就要到了山顶,沈铃心中正庆幸着,稍一松懈脚下就是一滑。
这山壁几乎呈一条直线,即便不被那些人抓住也会活活摔死的。他心里正惊慌,手胡乱抓向一块凸起的岩石,腰间突然被一条柔软的绳子缠缚上,被人提着往上拽。
庆幸大难不死的同时,他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他几乎能猜到救他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等沈铃被完全提上山的时候,就看到言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第36章 泽渝
沉默凝固了空气,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
沈铃心虚的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
他眼中没有了惭愧,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两人商议过的。只不过方才一见到他就本能的想起自己亲手杀了他兄长。
“我,还是杀了他。”
言栋顿了顿,轻轻点头,坚毅的眼神中难免流露出一丝伤痛。
他与言栋是亲生兄弟,同为大黎言氏的嫡传血脉。二十多年前,大哥向族人提出要复兴大黎,他是嫡长子,也就等同于族中首领,族人们也都过够了畏手畏脚的生活,纷纷附和。
他理所当然成为辅佐大哥的不二人选。
随之而来的便是步步为营的生活。
可他心中并没有一丝想要复国的念头。
大黎后主庸碌无为,灭国早就是定数。即便没有江氏,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顺应天意灭旧权。何况中原在江氏一族的统治下,百姓生活富足安康,和乐融融,也称得上是一片清明盛世了,实在没有理由被推翻。
但兄长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可他本心又不愿如此,所以他被派出执行任务时,从来没有“尽心尽力”过。
直到他被派往陵洲冒充柏绍冉,才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言栎坐上皇位。
为了推翻江氏,他竟然勾结外敌侵犯中原领地,不顾大局。若是以后真让他做了皇帝,做出更过分的事来就没人制止的了了。
所以他与沈铃商议后决定阻止言栎。
他的原话是,若用尽办法都无法阻止,便杀了他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铃并未尝试阻止,而是直接杀了言栎。
至于原因,只有沈铃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言栋真相。
“对不起。”
言栋苦笑一声,“不必自责,都是我的主意。”
“大哥的尸体在何处?”
沈铃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那点愧疚又涌了上来,“被亲卫们带走了。”想了想又道,“有些还在山下。”
言栋突然拔出佩剑,将他如雪的白衫从衣襟处割断。
“你……你要与我断义?”沈铃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言栋轻笑一声,“想什么呢,我总要给族人和追随大哥的人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