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卡索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行在光影交错的回廊中，只觉这一切永无止休。
我要如何才能得到自由？
剑灵只笑。
我有上中下三策。上策自然是将这一身骨血神魂舍与我，得自在超脱；中策则是随波逐流，万物不萦于心；至于下策……杀七圣，碎冰幕，灭火族。
我要如何才能保护释？
剑灵不语。
他跟随樱空释话语，踏入雪雾森林。
秋千随着摇荡嘎吱作响，卡索一瞬间如堕梦中。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与释是如何走到如今地步？
这片森林，承载了他与释最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可都在这一天打破了。方才他已经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了释，他当然知道要如何才能将释伤得鲜血淋漓，让释方寸大乱，遍体鳞伤。
可即使如此，释也没有丝毫动摇，仍要力争王位，这是为什么？
卡索跪坐在雪地里，出神地摩挲着一叶竹，突然开口：“你一直不吝以最大恶意揣度人心……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揣度过释？即使他说出这种话，甚至要杀了我，你居然也能保持沉默？”
……因为他是噬神剑主，我不需要猜测，就能直接看到他的心。他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由始至终，所思所念，都唯有你。
卡索浑身一震，莫大的喜悦与哀伤一齐盘旋于心头。他右手紧握一叶竹，死死抵住胸口，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最终战，落樱坡。
卡索静静地看着樱空释瞬间将所有花瓣化为雪花，心神却不由得飘到了昨晚与剑灵的对话上——
我需要力量，能保护释的力量。
可你已经没有灵力了……
不，是作为一个凡人的力量。
凡人虽生若蜉蝣，孱弱渺小，但在守护什么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无法逼视的强大力量。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梦，你可以在里面得到你需要的力量，但你若死了，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不会死。
冰雪在他掌中化为长弓，精血化作弓弦，召唤噬神，化成利箭。精气流逝的痛苦和虚弱并没有让他的手抖上一抖，他的眼中全然孤注一掷的决绝与平静，他轻松弓弦，饱饮精气的噬神飞向雪樱，在半途一化万千，打落片片雪花。
落樱坡下起好一场纷纷大雪，将树下卡索的身影渐渐淹没。樱空释心中一恸，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卡索手臂。
“我输了。”卡索失神地注视树梢上最后一片雪花，喃喃轻语。“还有一片雪。”
卡索反握住樱空释左手，将他推到众人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一战，是我输了。”
封天发出一声叹息，锤下定音。
“落樱坡之战，获胜者——樱空释。”
黑暗终于占领了卡索的全部视线。他劲力一松，砸在樱空释身上。
“哥！”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卡索踽踽独行。温柔的女声轻轻抚慰“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就这样吧，好好睡吧”；有浑厚的男声传来“往前一步就是无间地狱，不如停留在这永恒国度”；更有慈祥的老者淳淳诱导“坐下来休息一会吧，稍事歇息，不会耽误什么的”，他们从暗不见底的深渊伸出双手，要将卡索拖入地狱。
“不行，”卡索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向前。“释在等我，我要去救他。”
他猛地睁开眼睛，利索地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陪床的岚裳瞪着刚刚还被皇柝诊断为重伤不治的卡索，眼泪都忘了流了。
卡索拍拍她的肩：“岚裳，帮我挡挡，别说我出去了。”
岚裳愣愣地点头。
卡索迅速翻窗走了。
那个……剑灵支支吾吾开口。都说了我是邪灵了，你非要跟我做交易，做交易总要付出点代价——往后你所有的梦境，都将沉浸于痛苦与黑暗之中。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非要这么干的……
谢谢你。
这可不能怪我对吧，我只是个无辜的……嗯？
谢谢你，我的朋友。
……你的心真大……
卡索微微一笑，冲进幻影天。
“哥？”樱空释迎了上来。
“快，释，拿出你的噬神，帮我幻出弓箭来！”卡索死死抓住樱空释的手，急切道，“七圣者要杀你！”
樱空释一边照做，一边诘问：“哥，你以前从来不用弓箭的，你是不是又跟剑灵做交易了？”
这是重点吗？剑灵悲愤地大叫。
“释，保护好自己。”卡索不答，拉满弓弦，势若流星，一箭贴着突然出现的七圣之首鞋尖钉在地上。
“卡索王子，不要执迷不悟。以舍弥之名，赐予七圣之责，今日，必要铲除没有资格成为冰王的不详之神，樱空释！”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我昨日已说过，要毁灭释，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再上前一步，这一箭，就将s_h_è 入你们身体里了！”
七圣之首痛心疾首喝道：“卡索，你已经被樱空释和噬神邪剑蛊惑了！今日，我们一定要铲除这冰族的灾星！”
剑灵：这锅我不背！
“哥，都是为了我……”大敌当前，樱空释却只觉心内平静喜乐复归往昔。这段时间的迷茫犹豫和痛苦通通化为乌有，唯有这一刻，唯有挡在他身前的卡索，是他眼中唯一色彩。他手执噬神，抢先冲向四位圣者。
随着樱空释放手施为，四圣竟不是他一合之敌，只得牺牲元气激发圣魔方，想借圣魔方对冰族之神的压制杀死樱空释。
卡索虽已失去灵力，却仍是冰族之神，顿时被压制跪地，苦苦支撑。
樱空释撑起结界，将卡索护在身旁，巨大的压力让他不由弯下了脊梁。忽然一道黑雾冲进他的身体，瞬间激发出极为强大的异族灵力，他手幻冰蓝长剑，只一剑，就将四圣化为飞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我是三界的末日！”
☆、六、
六、
熊熊火焰在幻影天燃起。
“释……”卡索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抱住樱空释。
那个声音回荡着，诱惑着，命令着。
“杀了卡索，毁灭三界吧！”
“你——做——梦——”樱空释从牙缝里将这句话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同时被赶出来的，还有一团淡薄的黑雾。他回身揽住卡索，心痛难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挡在我面前，他们会连你一起杀了的！”
“释，伤害你的人，就是我的敌人；你拔剑所指，就是我执箭所向。”
卡索深深地凝望樱空释。
“释，哥有一个请求。”
“哥，你说，我什么都答应。”樱空释哽咽道。
卡索捧起樱空释的脸庞，静静地端详樱空释。幻影天内火光冲天，将释的脸映照得纤毫毕现。他近乎虔诚地感谢上苍，或是命运，让他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哥请求你，替哥好好守护哥最珍贵的……宝物。”卡索缓缓扬起头，将最后两个字虔诚地落在樱空释眉间。
樱空释一时竟呆住了，只痴痴地回望卡索。直至烧塌的横梁砸落在地，他才回过神来护着卡索冲出幻影天。
幻影天外，被火光吸引来的冰王一行正要冲进去救人，就看到樱空释护着卡索冲了出来。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冰王急问。
卡索抢道：“四圣突然要杀释，我上前阻止。可这时神秘黑雾又出现了，还带来了火族的刺客，四圣为了保护我，与火族刺客同归于尽。”
卡索悄悄捏了捏樱空释的手，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樱空释胡乱点头。冰王还要再问，卡索已手按胸口，闷声咳了起来。
樱空释怒道：“别说了，先送我哥去治疗！”
夜渐渐地深了，刃雪城中除了日常巡逻的士兵，再没有其他声音。卡索睁开双眼，利落地收拾起了行李。
剑灵看得心惊胆战。
卡索……你还好吗？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多补充元气。
谢谢，我感觉再好不过了。
喂等等！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是回光返照，你想干什么？
卡索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也亮得吓人。
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论我有没有灵力，活着还是死去，只要我在这，就会成为别人伤害释的筹码。你给了我一个天才般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