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不问什么,那天早上您看到什么了吗?”赫西聊天似的问。
“看到了呀,我那天早上在楼上刚起床,看见那个人疯疯癫癫地跑过来。”
“疯疯癫癫?”赫西朝本奇看了一眼,“酒店不可能雇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当监控中心值班员吧?更何况那个值班员据说还篡改了监控视频。”
胖女士灌了一口酒,“那我哪知道,我看到的他就是疯疯癫癫的。不过是挺奇怪,我之前见过那个人,来过这条街,挺正常的。据说他那天早上下班还好好的,回宿舍的时候也还行?”
“据说?据谁说的?”
“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来问,我见过好几拨人了,从他们的闲聊里听来的。”
“哦……又是好好的突然疯掉了?”本奇咕哝说。
“又是?什么意思?”赫西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摇头翁案里的老人们不也是突然疯掉的吗?”本奇说。
赫西:“所以……这两件案子其实是有牵连的吗?老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本奇呵呵一声:“知道个屁,我只是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职业直觉,恰好联想了一下。”
……
法旺区这一带的天气异常任x_ing,简直冬如四季,前一天还是个暖洋洋的晴天,第二天就刮起了小飓风。
这种级别的飓风对房屋损坏倒不大,倒霉的是交通。
原本打算离开花园酒店的宾客们霉气罩顶,应该是又走不了了。
燕绥之就是在狂风拍打窗户的声音中醒来的。
被吵醒的瞬间,他其实是有些起床气的,眉心皱着,不耐烦地撩起眼皮。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顾晏的脸,近在咫尺。
燕大教授头一回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好哄,顾同学什么都没做呢,他满腔的起床气就已经偃旗息鼓了。
以往顾晏雷打不动的要晨跑,总是起得比j-i早,反正不管燕大教授什么时候醒,顾律师永远在泡咖啡。
像今天这样没醒的顾晏可不多见。
燕绥之觉得挺稀奇。
外面天色还没怎么亮,燕绥之欣赏了一会儿顾律师的睡脸,打算悄悄起床。
然而顾晏的手臂箍在他腰上,沉甸甸的,很难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坐起来。
燕教授撩起被子,伸手比划了一下,考虑着从哪个角度撤比较合适。
结果刚比划没两下,他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见顾晏已经睁开了眼,正懒懒地看着他。
“……吓我一跳。”燕绥之顶着一点儿也没被吓到的脸说,“醒了?”
顾晏收紧手臂,将他揽得更近,埋在他肩窝沉声说:“陪我再睡会儿。”
没睡醒的顾律师声音低而哑,带着平日少见的懒意,听得燕绥之耳根都软了。
燕教授一边在心里斥责:妖妃!
一边伸手回抱,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背,“你今天怎么这么困?”
他们昨天其实睡得很早,接吻都是缱绻温柔的,并没有做什么。
照理说不至于这么困啊。
顾晏没动,懒懒应道:“嗯。”
“……别靠着我耳朵说话。”燕绥之企图自我挽救一下。
奈何某人不配合,继续用那种低低哑哑的嗓音说:“昨天半夜又翻了一遍乔的资料包,睡得有点晚……”
燕绥之:“嗯……”
其实说什么也没怎么听进去。
他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朝后让开一些,捏着耳垂没好气说:“顾同学,你故意的吧?”
第127章 往事(四)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觉铁定没法心平气和地睡下去。
燕绥之倒是有心多陪顾晏躺一会儿,奈何被撩得心绪不宁。他心绪不宁,顾晏当然也宁不了。
为了能让顾晏再睡一会儿踏实觉,燕绥之翻箱倒柜扒拉出来一条理由:“先松开,让我吃两口东西垫垫,早起低血糖,闹到一半撅过去叫医生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看?”
这其实也算不上理由,毕竟这毛病他是真的有。
顾晏当然也知道这点,毕竟每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燕绥之的脸色都很苍白,好像从床上起来那一下,就把他所有的血液都抽掉了。有时候顾晏都担心他站不稳。
这会儿虽然燕绥之从耳根到脖颈都漫起了血色,但显然是被闹出来的,顾大律师心知肚明。
燕绥之笃定这个理由提交上去,百分之百会被批准。
但顾晏真撤开来的时候,这位昏君又觉得有一丝丝遗憾。
“你不准起,继续睡,我过会儿来。”昏君摸着良心压下那点儿意犹未尽的遗憾,给明显缺觉的妖妃下了一道圣旨,自己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顾晏闹归闹,困也是真的困。等他洗漱完,再吃点东西转一圈,回来的时候顾晏刚好睡过去。然后他悄悄上床,陪着再躺一会儿。
这个早晨对他来说就非常惬意了。
外面宽大的客厅一片安静,落地窗帘只拉了一半,暴风和狼藉都在窗外,偶尔裹挟着不知从哪儿拐来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一阵一阵的。
天色y-in黑,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刚到六点。
沙发旁的玻璃几上还搁着乔和柯谨留下的杯子,人倒是都进房间了,这会儿还毫无动静,显然睡得正实。
燕绥之也没开灯,顺手把那两只杯子冲了一下塞进消毒柜,这才打开冰箱。
套房里配了个偌大的冰箱,管家会在清扫房间的时候安排人把前一天的清出来,再用新鲜的东西将它填满。饮品、水果、新鲜甜品等等,基本上大受欢迎的一些即食品都能在里面找到。
燕绥之朝窗外看了一眼,下意识把手伸向其中一支玻璃瓶。那是他比较偏好的一种金酒,口味很清爽,带着一点儿浅淡的豆蔻香,他不常喝,偶尔来一点儿也不过小半杯。
冰箱里还搁着一小桶现成的配酒用的冰块,还有切好的黄柠片。
他都倒好一小杯,搁了几枚冰块和一片黄柠,脑中倏然冒出顾晏撩起眼皮的冷淡脸。
“……”
他又条件反s_h_è 把杯子搁下了。
燕绥之撑着吧台似的餐桌愣了一会儿,又兀自失笑。
“可惜了……”
他咕哝了一句,把酒放在一边,又从满满当当的冰箱里端了一份Cao莓出来。
Cao莓分量不算多,顶多十二三颗,颜色鲜亮讨喜,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只玻璃碗里,带着一股新鲜的甜香气,看得人很有食欲。
燕绥之吃了几颗,拿着玻璃碗进了卧室。
偌大的床上空空如也,残留着睡过人的褶皱。套间里面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燕绥之循声过去,发现顾晏已经洗漱完了,刚关上水直起身。眉眼沾着水珠,轮廓越发清晰深刻,英俊极了。他眼皮很薄,抬起眼目光轻扫而过的模样,总会显得冷淡又禁欲。
这人明明是副薄情的长相,却比谁都心意深重。
“不是跟你说了不准起床?抗旨是要杀头的。”燕绥之上了台阶,走到他旁边。
“帝国制度死很久了。”顾大律师一点儿也不给昏君面子,他抽了张除菌纸擦手,冲昏君手里的碗直皱眉:“怎么吃凉的?”
“晾了一会儿,没那么凉。”燕绥之挑了颗Cao莓堵他的嘴,“吃两颗Cao莓垫垫,回床上睡觉去。”
顾晏垂着眼看他,嗓音还有些懒,“理由。”
“催你睡觉还要给理由?”
“嗯。”
“这才刚六点,大风天,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对门那两位估计还在做梦。”
两人离得很近,声音不高,还都带着一点儿早起未消的哑意。
顾晏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目光停了一会儿,偏头吻了他一下,然后微微让开不足毫厘的距离,在相错的呼吸中低声说:“不太具有说服力。”
说话间,他的呼吸扫在燕绥之的嘴唇上,还会在唇齿开合间无意触碰,再分开。
早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儿苗头瞬间就起来了。
燕绥之呼吸重了一点,低声道:“你还想听什么理由。”
顾晏:“说说看。”
燕绥之:“怎么变成你考我了?你还记得谁是老师么?”
这话说完,他先耐不住吻了上去,为人师表的架子还没来得及端出来就已经溃不成型。
纠缠越深,心里的情绪就越浓重,涨潮般层层漫上来,满得几乎有些酸胀。
燕绥之这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其实是后知后觉的,他以为从师生转化成恋人,他是适应最快的那个,是他在引导顾晏。但事实其实是相反的,真正被引导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在一点点缓慢地意识到,他究竟有多喜欢面前这个人。
昨夜的气氛太过柔软,情绪一层层堆积,又温温柔柔地洇进沙里。他以为那已经是最为满足的状态了,然而这时,他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情绪根本就没褪,它们一直堆在那里,在等一个出口,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