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平时态度特别差,毕竟没有哪个包租的喜欢拖租的房客。
“丁姨你看到我婆婆了吗?”魏知跑得急,他气喘吁吁地问,“你婆婆?你婆婆没待在屋子里啊?跑出来干啥?”女人边打哈欠边伸懒腰,揉着惺忪的眼。
“你一下午都在睡觉吗?你没看到她出门吗?
“早上呢?”魏知瞬间变了声调,像个穷途末路的杀人狂。
女人被吓醒了,呆滞地摇头。
魏知相继问了几个楼下的人,
“哦你外婆啊!她说她出去扔个垃圾,提了一小袋。”
“魏婆婆吗?魏婆婆给我吃糖了。你没有!”
“魏太,她扔完垃圾又回去了。出没出来不知道。”
“婆婆我记得,我喊她,她没回我!”
“她往哪儿走的?”
“就是那儿!”小孩指了指南面。
那边是火车站,通往……通往爸爸那。
魏知朝火车站跑去。
“你说谎,明明是那边。”看魏知已走远,小孩的小伙伴指责道。
而小孩哭了起来,大喊道:
“是那边,就是那边!我看到的,魏婆婆没跟我说话。”
小伙伴白了他一眼。
魏知在火车站找了一夜。
他拨通了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通话留言。
“喂,我是魏知。外婆找不到了,她可能上了火车,是去往你的那里,如果她到了你那儿,给我回个电话我去接。”
“——嘟”
魏知挂了电话,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此刻大冬天的早上八点,小镇的雾正浓,模糊了建筑和房子,s-hi润了行人的脸庞。
抹了把脸,魏知清醒不少。
这样找下去不行。
不行。
我要找人,帮忙。
找谁?
张妈接电话后没多说,喊上张瑾到了魏知家。
到的时候魏知坐在家里听电话,脸色完全不对,冷得吓人。
挂了机后张瑾已经带张妈离开,贴了满城的寻人启事。陆陆续续有人打电话,但大多都是说什么时候看到过。晚上报警后警察整理资料,调了监控,但还是一无所获。
失踪第二天。魏知等着一个个电话,耐心地询问,道谢,张瑾负责打钱。这个过程麻木枯燥,每怀一份希望,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的绝望。
后来警察也介入收集,排除那些骗钱的勾当,有的有用信息少之又少。
第二天魏知被张妈强制留在张家休息,张瑾陪着。
躺在床上的魏知久久沉默不已。
张瑾脱掉衣服,挤进被窝,过了一会儿,悄悄握住魏知的手,魏知颤了下,接着更有力地缠住那只手骨分明、并不弱小的手。
魏知闭上眼。他想起电话里那个人的口音。陌生的粤语,生硬的语气,躲闪的话题,长时间的沉默。那是他的爸。即使离家十多年,打钱也不够两万,在外有了另一个家,魏知也只是沉默地面对。懂事,乖巧,能干。
和婆婆一起活着,不知道是婆婆陪伴多一些还是魏知给老人作伴多一点。老人上半辈子风光无限,春风得意,家庭幸福,老来如此光景,令人心寒。
唇上冰凉,s-hi滑,温度在不经意间上升。魏知闭着眼,任由张瑾动作。
而张妈回来看到的就是这魂飞魄散的一幕:自己的儿子趴在魏家小子身上,摆动头部,还有被窝里不断隆起和起伏。
第8章
张妈僵住了。
大脑完全罢工。
可怕的念头浮现,又被迅速否定。
她飞速转过几个想法,缓慢地退出去,没有惊动两人。
此刻一只手搭上张瑾肩,张妈屏住了呼吸,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那只手,看他如何勾引我儿子,如何把头摁下,如何抚摸后背。
一滴泪落下来,被女人擦干。
魏知无奈难过,张瑾有意安慰,两人天雷勾地火,动情得厉害。以致谁也没发现钥匙落锁声——张妈出门了。
女人坐在家门口,怔怔地落泪。
往后的日子并无不同,魏婆婆没找着。
魏知辍了学,任何人劝都没用。
少年的初恋一路向北,承诺一定衣锦还乡。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魏知!回头!”佳人言笑晏晏。
张瑾考上了青大,法医专业。
北上时张妈难得红了眼,嘱咐了许多。张瑾乖乖听着,思念着北方。
“魏哥!我考上青大了!法医专业。”结果出来时张瑾发消息给魏知。魏知当然没回他。准确地说,已经半年没回了。
魏知刚开始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消息。张瑾都打算去找人了,被张妈拦住,晚上魏知回电话,语气听起来蔫蔫地,但还是耐心地交代了租房子事宜,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张瑾很想哭,嚎啕大哭,他憋住哭腔,道:“哥,我想你了。”
魏知在这句话后沉默了,默了许久,最后道:“张瑾,好好学习。”
说完就挂了。
张瑾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红着眼吸气。
另一边,魏知在电话亭里躲雨,把最后一个币投进去,笔直的背似有劳碌过重的痕迹。
一个扫地大妈经过,看了人一眼,又瞥了四周,慢吞吞地清扫着。
打完电话后魏知顶着雨跑回楼道。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魏知脱得精光,s-hi衣服放在暖气片旁,然后开始弄吃的。
青菜稀饭,一锅全让他喝了,这是一天的饮食。加了两勺盐。如果还饿就喝盐水。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找个房子都被坑。煮饭更是不可能。煤气没有,热水没有,得亏有水。魏知和着凉水泡泡面,拉了一晚上肚子。
一个婆婆看他实在没钱,放过了他,还帮忙介绍了最便宜的筒子楼。
就是现在住的地方。
安定了的当晚魏知打电话给张瑾。
“喂,魏哥。”这小子差点哭出来。
魏知心软得一塌糊涂。
“嗯,最近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高三了,很忙。”“但是,我特别想你,我,”
“哥也想你。”魏知揩揩眼角。
“你先做作业去吧。”
“哥,哥,别挂,别挂,哥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喜欢你,我受不了看不到你。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每天做题想的都是你,哥,你带我过去吧,我们一起不行吗?一起找婆婆,一起挣钱,会变好的,我们以后一起生活谁都管不了,不行吗哥?”张瑾彻底崩溃了,他默默流泪,没发出其他声响。
魏知眼角很红。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道:“张瑾,我也就只有你了。”
“嗯。”张瑾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带着纯真的味道。
魏知挂了电话,取出校服搭在身上,迷恋地轻嗅,洗衣粉和男孩的味道混在一起。
他偶尔买水果,吃那种别人想扔但又觉得有点可惜的,很便宜,但都差不多。
r_ou_魏知不敢吃,一是贵,二是嘴巴养刁了很难养回去,再者,r_ou_不干净。魏知曾亲眼看见一条流浪狗,死了三天左右,被拖回去,洗干净蛆虫,然后卖给狗r_ou_饭店。但他们见怪不怪。
衣服嘛?工作服,他还带了一件冬季校服,是两人以前共穿的。想张瑾时就拿出来,只看,能看很久,然后折叠好重新用保鲜膜包,再放回包里。做这件事时没想啥,太累了。
然后就是工作,先是在餐厅,后修车,那师傅想教他技术,但合同上的条件让人吃不消——至少为他干十年,魏知拒绝了,结果被辞退了。然后他去了一个大学,修下水道,热水器还有水管。维持了一个月后结业。
问大学还有没有其他工作,没了。魏知蹲在马路边,学那些包工头等人承包。几天周围的同伴都有人招,就剩他一个。不想浪费时间,魏知换了个地方蹲。
那段时间很苦,才十七岁的少年,过了冬天就十八,但那个生日伴随着穷,还有生病。外面下大雪,大学的工作停了,工资久不结算,魏知戴着口罩和帽子裹着厚厚的棉衣去拿钱,大雪夹着冰雹,砸得皮肤发青。
回到家的魏知半天没喘过气。
眼睫上一层冰霜,手脚冰凉,额头发红。
次日魏知躺着就起不来了。他摸索到感冒药和冻伤药,手抖得不成样子。
魏知的样貌是令人垂涎的,年龄可能让有良知的人退步,但有的人不这么想。
他不知道蹲点是固定的,有的地方有些特殊,就跟站街上的女人一样。你在街上哭,可能别人会以为你是失恋了;你在街上边玩手机边看某个地方,可能你是在等人;但假如你在街上像个男人一样蹲着,抽着烟,紧紧盯着车辆,像是在寻找猎物,一辆辆车停在你面前,大部分你都拒绝了的话,你可能就是站街女,俗称□□。
魏知就处于一个无知状态。他蹲在了姐姐们平时的常驻点之一,有的姐姐开始不明白,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好心的姐姐看出来他还只是个孩子,于是提醒他别蹲在这儿,很危险。魏知懵懵懂懂地,瞪着那个姑娘,姑娘被逗笑了,把人拉进屋子。魏知跟着她,悟出了什么,抿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