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之怀疑地挑了挑眉,“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红玉说完就跑进了厨房,找出一根胡萝卜,削去了皮,然后啃了好几口,头上就开始缓缓地冒出了一对兔耳。
李行之迟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耳朵吗?总感觉,不太真实……”
红玉一个没皮没脸的,自然没其他兔子那种不让人摸耳朵的cao守,为了骗到李行之,她非常敬业地将耳朵伸了过去。
“冒犯了……”李行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耳朵,确乎是真的,长在人脑袋上的兔耳朵!摸上去甚至还有温热的触感。
“是货真价实的兔耳吧?”
李行之显然有点窘迫,他低声问:“那……那你们大人也有这么对耳朵吗?”
红玉继续编:“那是当然,我们还有尾巴呢,侯爷要不要看看?”
“这就不麻烦了。”尾巴长在什么位置,侯爷还是知道的,秉承着“非礼勿视”的传统,就算再好奇,李景也不好意思看人家姑娘的……屁股。
原来南子慕是只兔子精,李行之光靠想象,就已经被脑海中的画面萌得心肝了。
又过了片刻,李行之想起红玉一开始说的神格一事,侯爷的脸色一下子又凝重了下来:“你们妖没了神格,就做不成神仙了吗?”
“何止,被剔除神格后不但当不成神了,还会法力尽失,连我们妖怪都不如,只能同你们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既然红玉和王大虎都称呼南子慕为“大人”,那就说明他的修为应该在别的妖怪之上,说不定已经快修成仙了,却因为自己散了不知多少年的修为。
李行之内心愧疚地想:难怪他不想理我。
“那我该怎么办?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李行之诚恳地问。
月白色的光线透过薄薄的云层,落在李行之的肩头和眼睫上,侯爷脸上已经全然没了惯常的冷淡和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只是认真的、无比认真地盯着红玉看。
红玉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哄骗他:补救的办法就是你这条命,李行之也能双手奉上。
“我不知道,再说你一个凡人又能怎么补救?”红玉虽然没撒谎骗他,但语气仍然刻薄,“侯爷还是想想该怎么争得皇位罢。”
第46章 兔精
从来没有人指着侯爷的鼻尖告诉他, 这事你没办法。一出生就天资过人的李行之自小也没受过什么挫,看书的时候过目不忘;就连练剑都比普通人要容易得多;第一次上战场就大捷;除了银矿失窃一事,在查案和赈灾上李行之也没有失过手。
久而久之, 他觉得他李行之没有什么做不到。就连追求南子慕, 侯爷觉得,就算他现在对自己还不动心, 但只要自己穷追不舍, 死缠烂打也能缠出一个结果来。
可是神仙和妖怪的事, 离他一介凡夫太远了, 人道之事他侯爷只要尽力, 都尚有希望,还可道一句“事在人为”。可这偌大的天地呢?他李行之奈何不了,哪怕有“欲上青天览明月”的豪情壮志又如何?侯爷就算贵为侯爷,也上不了青天揽不了月。
这些道理归根结底不过一个词——无能为力。
他李行之无能为力。
“你也别想不开,事已至此,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红玉看他渐渐僵硬的表情,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于是劝道, “我们大人很好哄的, 只要你真心对他好, 他心里都会明白的。”
李行之站起身, 然后将木椅又搬回了原处,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语气里似乎带了点失落:“我没有想不开, 只是觉得很抱歉——他先前若是山间精怪,大抵是极快活的,我们硬生生将他逼进人世凡尘……”真挺不是东西的。
红玉默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行之看。
李行之沉默半响,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现在感伤都已经没有用了,倒不如做些实际有意义的补偿。
“侯爷,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半天了。”宋辞平铺直述道,“那间内室我让人仔细翻过了,确乎是搜出了小二十箱的兵器,只不过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发现了。”
“平阳侯呢?”
宋辞:“我将他关在这院子里的暗室之中,对了侯爷——戏院子里的那些孩子怎么办?林纪文一走,他们全部都乱了套了。”
“你问问他们想自己想做什么?反正林纪文连他们的卖身契都没留下来,没有卖身契,那他们就是自由身,想走的你就给他们点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你就安排他们到正经戏院里边去。”
宋辞颔首。
是日,太阳早在公j-i停止打鸣前就已经徐徐升起,晨光熹微,微风裹挟着稍凉的日光落在树梢枝头。
南子慕在戏院里待了半月,也习惯了早起,这会已经拎着贪睡的小欢喜起来了。在硬生生被红玉灌了两大碗药后,南子慕也没胃口吃早饭了,右手伤了练剑不能练,写字也不能写,于是南子慕只好坐在院子里读起了书。
小欢喜也没闲着,为了讨南子慕开心,就扶着这院子里一切可扶的东西,在南子慕周围一晃一晃地学步。
南子慕看了有一会书,觉得今个自己有些浮躁,盯着书上那些规规整整的小楷看得久了,一个个汉字就变得妖娆起来,差点要“夺纸而出”。
“欢喜,过来。”南子慕朝小欢喜晃了晃手,“阿爹给你擦擦汗。”
听到他这么说,欢喜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
小欢喜被南子慕逼着练了这么多天,即使自己走,也能走的挺稳当的了。然而自己若是不表现出辛苦的样子,南子慕就不会注意到他,欢喜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当个笨拙的小孩更好。
“走路还没走稳当,怎么就开始跑了,你小心些,摔在这里可不是摔在床上,会受伤的。”南子慕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带手帕,只好就着衣服袖子给欢喜擦汗。
“子慕。”李行之将手中食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拿出了一碗辅食,“这是给欢喜的。”
说完他接着又摆出了好几盘菜:“这是我让厨房做的——粉蒸胡萝卜丝、胡萝卜土豆丝饼、胡萝卜j-i蛋饼……”
南子慕原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会看到清一色的胡萝卜,头都大了。他不甚满意地“啧”了一声:“你把我当兔子吗?”
李行之心说:难道不是吗?
“你不是兔子精吗?”
“你几时见过我吃过胡萝卜了?”南子慕顿了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房间里边喊了一声,“红玉,你给我滚出来。”
红玉昨晚长出来的耳朵还未收回去,待她走到南子慕身侧,长耳朵就突然遭遇了一次“惨绝兔寰”的攻击——南子慕揪住她的耳朵就是狠命一掐,疼得她一滴眼泪差点要滚出来。
南子慕:“把耳朵给我收回去,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论不成体统,南子慕绝对是诸仙中的佼佼者。红玉眼泪花花地将一对耳朵按了回去,然后揉了揉耳朵收回去的那处头皮,继而大大咧咧地坐在南子慕的旁边:“过誉了,论不成体统,红玉怎么也比不上大人您。”
说完她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朦胧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胡萝卜土豆丝饼就塞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道,“唔……好吃,大人您也吃阿,凉了就不好吃了。”
南子慕伸出左手按了按她的脑袋,沉着脸问:“你都和李景说什么了?”
“是我问她的,你别怪她。其实就算你现出原形也没关系,兔子也很可爱的,你就放心吃吧。”李行之的眼神里略有期待。
这都什么跟什么玩意?南子慕扯起了红玉的脸蛋:“杂毛兔,我劝你如实招了。”
南子慕没留神,现在才发现桌上的一个碟子已经空了,吃得差不多饱的红玉继续演道:“大人,我们不都是兔子精吗?”
南子慕顿时明白了,红玉这货就是想骗吃骗喝,诓李行之给他送吃的,其实还是为了自个的肚子。
“红玉,你说我该不该让大虎拔了你的两颗门牙?”
在瞥见南子慕的冷笑后,红玉只觉得浑身突然一个颤栗,南子慕可不是什么嘴硬心软的人,惯常待人都是嘴硬心硬,大虎又十分听他的话,再不服软红玉怕自己这两颗大门牙恐怕真的要保不住。
“大人饶命。”红玉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狗腿道,“红玉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回只是一时嘴馋,大人你大人有大量,越好看的人越大方,大人一定会饶过我的吧?”
“行之。”太子妃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进来。
有半个月没见到孙子的太子妃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之后,愣是从病榻上爬了起来。太子妃的身体从来硬朗,所以这回一病也病的格外厉害。
李行之站在原地,没争当孝子。按照常理,他应该跑过去无意义地搭把手,然后将太子妃从离这里没几步路远的地方搀过来。不用说这是多此一举,就说他们亲母子之间,也并不存在那么多的虚礼。
“都回来啦?”太子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欢喜怎么都会走路了?过来让祖母看看你,过来,快过来,本宫的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