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作者:烟猫与酒【完结】(52)

2019-06-20  作者|标签:烟猫与酒 都市爱情

  阿姨赶紧过来稳住他,整理着措辞告诉他季成川头部受伤严重,形势不太乐观,目前还在手术。季然刚才以为季成川已经没了,听到这个消息眼皮一翻,水米未进的身子险些软倒在地上,竟然松了口气。又联想到梦里的画面,他彻底没法控制,被阿姨搂在怀里崩溃大哭。

  林素出现了一会儿,简单问了季然几句,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温婉笑容不见了,进进出出接打电话都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姿态,季然没心思思索她的变化,真要思索的话人太多了——律师,秘书,司机,除了季成川公司的人,还来了几个警察,问了季然点不想回忆的东西。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不知在运作什么,季然也不想知道,他连吃饭都没胃口,阿姨苦口婆心地劝他喝一点粥,季然望着天花板摇头,结果被方廷接过碗恐吓着灌了半肚子。他边喝边哭,满脑子都想去看季成川。

  终于见到季成川,已经又是数小时以后了。

  季然趴在ICU隔菌窗上往里看,看一眼就冒一泡眼泪,眼睛辣得生疼。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躺在床上c-h-a满管子的人是季成川,明明是个好端端的人,健康高大,怎么一转眼就没了人样呢?

  医生跟方廷和林素说了很多话,季然不敢听,眼看着他们神情越来越凝重,心慌地探了一耳朵,被“可能陷入长期昏迷”几个字砸坠深渊。

  方廷似乎觉得这说法很可笑,嗤了一声,眼眶却红了:“什么意思?植物人?”

  医生冷静地看着他:“不排除这种可能。”

第85章

  季然挨了一闷棍似的趔趄两下。

  林素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她绝对是难过的,但在难过的同时又很抽离,好像那张难过的脸皮只是覆盖在一层没有起伏的肌r_ou_组织上,幽幽地望着他。

  医生还在喋喋分析,说植物人只是有一定可能,需要通过严谨的观察才能下结论,这才刚从手术室出来,一切还是未知数。说着他看了一眼季然,小孩这两天眼见着就瘦了一圈,此刻摇摇欲坠,面色灰败,他才十五岁,可以想见要承受怎样的煎熬,便不落忍地叮嘱一句:家属要好好调整情绪,才能更好地照顾患者。

  季然只能听见他在说话,脑子里却嗡嗡着根本不知道内容,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他胸口生生剖进去,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他从醒过来就不敢多想,只祈求季成川能安然无恙,现在面对林素眼里的冷漠他再也没法逃避:是他把季成川害成这样的,他把季成川害成了植物人,全都是因为他。

  他又扭头看向支离破碎的季成川,张了张嘴,缓慢地打了个哆嗦。

  方廷专注着跟医生继续了解情况,没发现他不对劲,等听见“嗵”一声闷响,季然软绵绵地歪倒在病房前,他才惊讶地回过头:“怎么又晕了?”

  林素闭上眼吸了口气,眼角由于太用力挤出好几根细纹,太阳x_u_e也绷起青筋。手机在包里响,她接通电话的瞬间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除了猩红的眼眶什么都看不出来。“嗯,妈妈在忙呢,你跟阿姨一起吃饭,不用等妈妈……”她边说边快步跟过去帮着把季然扶到方廷背上,一个新电话“嘟”地c-h-a线,林素看一眼来电号码,指指屏幕跟方廷对了个眼神,方廷点头,两人错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季然这次没昏迷太久,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还看见了李鹤阳。

  李鹤阳坐在床头削苹果,削得心不在焉,果皮打着弯儿垂下来,上半截果r_ou_都泛黄了。季然一动他倒是反应得快,赶紧把手头放下又是摸头又是倒水,跟季然说我晚自习刚下课,一过来以为你还没醒,没想到是醒了又昏。

  他把杯沿送到季然嘴边,心疼地问:“怎么又晕了啊?阿姨也不在,我一来就看你自己在这躺着。”

  季然其实更愿意呆在梦里,睁开眼对他而言就像从平地掉进沼泽,除了无法挣扎的绝望什么都没有。他听见李鹤阳的话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滚出来。面对李鹤阳就像面对另一个他自己,悲痛是双倍叠加的,可他心口破了个大洞,把所有的力气都淌光了,只能陷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哭,车祸时的画面与季成川躺在ICU里的样子在脑子里交叉重播,悔恨简直要把他杀死,心脏疼得受不了,他呜咽着一点点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被子里揪着心口哭:“他变成植物人了……他醒不过来了,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鹤阳的眼圈“唰”地就红了。

  “j-i崽……”

  他下意识就想安慰“这不怪你”,四个字却卡在喉眼里怎么也吐不出口。季然背对着他,脊骨在病号衣上撑起嶙峋的弧度,整个人像要碎了一样,嘴里稀里糊涂重复“都是我的错”。

  李鹤阳实在憋不住,嘴一瘪也哭了,手足无措地想弯腰抱抱季然:“j-i崽……”

  阿姨牵着阳阳急急推开病房的门,入眼的就是这幅象。他俩都还是小孩子啊。她这样想着心里疼得难受,颤着声过去给季然顺背,“怎么了啊,啊?孩子?”季然哭岔了气,撕着嗓子咳起来,身子剧烈抽搐,阿姨的眼泪在眼皮底下直打转,一遍遍小声喃喃:“怎么办啊……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小阳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害怕地看着他们,李鹤阳咬紧嘴唇扭头抹眼泪,跟他对上目光,知道这是季家的小儿子。

  是啊。他很艰难地咧嘴笑笑,牵过阳阳的小手,小阳阳立马贴紧了他。

  怎么办啊。

  方廷把界内响当当的专家教授都请了过来,甚至请了两位退隐多年的大拿出山,不计成本地治疗。时间在季成川的沉寂中几近凝滞的前进着,一次又一次开会、研究、制定方案,期间季成川又进了一次急救室, 可连他身上的外伤都开始恢复了,从ICU转了出去,也依然没有醒转的意向。

  季然趴在床头看护工给季成川擦澡,时不时皱一下眉。他木讷了很久才接受季成川真的成了植物人的现实,于是他也像一株娇养的花朵没了光,整个人迅速萎败下去。他没再去上课,每天两点一线地去守季成川——是真的字面意义的“守”,他可以不吃不喝地在季成川床头趴半天,甚至连话都可以不说,偶尔会哭,会不高兴,整个人都变得易怒。在他最焦躁的那阵子学校来人看望,班主任很委婉地劝他回去复习,距离高考没有几个月了。季然立刻反驳道:“我爸都什么样了我还高考?我拿命考?你家要是……”话没说完就被方廷掐着脸撵了出去。

  除了学校还有很多社会人士,出现最频繁的是季成川的手下和律师,方廷和林素跟他们交不完的流,看不完的文件,被簇拥着边走边签字的样子跟两个主心骨似的,每次看见他们都心烦。

  肇事司机方也来过,季然直接出门下楼,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蹲到他们离开。他一点也不想看司机道歉,也不想知道官司怎么判怎么处理——他无数次做梦都梦见司机刹住了车,停在距离季成川一厘米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生,季成川依然能跑能跳,依然高大俊朗——只要不是死刑,什么结果对季然而言都没有意义。

  但更多让他哭着醒来的梦,是他当时没有乱跑。

  他没有住校。

  他没跟季成川生气。

  他没跟自己较劲。

  他没让季成川将林素娶进门。

  他比身都清楚他才是“肇事者”。“死刑”是判给他季然的。

  除此以外,还有警察和记者,季然只在第一次接受了警察的问话,那之后他们再来就没再找过季然,记者倒是想找,但都被方廷挡回去了。

  这也是他对方廷那点稀薄的好感里珍贵的一点来源。

  世上不会再有比方廷更可恶的人了。

  林素忙得风风火火,阿姨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太吃力,季然天天往医院跑,多数时候就不得不接受方廷的“照顾”。之前还好,方廷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一次也忙得脚打后脑勺,管不了季然几句,现在他们好像完成了什么工作似的,渐渐清闲下来,来医院的杂人越来越少,季然就完全被方廷的魔爪掌控着。

  每次跟方廷接触他都很不舒服,方廷凶,而且毫不掩饰对他的讨厌,季然也烦方廷,可偏偏又怕,不敢像对别人那样跟方廷肆意发脾气,方廷真的会揍他。有时候气急了季然都有些埋怨季成川,为什么要跟这样尖酸又嘴贱的人成为朋友。但往往思路一转到这,他满腔的怒意就被难过悉数取代,对季成川的气也变成了委屈:平心而论,大部分时候方廷还算是个人,除了嘴毒也没真虐待他。可他是季成川的孩子,被季成川以那样可怕的温柔爱过、包容过、宠溺过,从季成川的呵护羽翼里一下掉落至这种环境,他连方廷让他不许挑食都受不了。

  季然望着季成川凹陷的脸颊,不由又悲伤起来,心说我都被你朋友欺负死了,他打我,你也不起来护着我。

  季成川脸向他的方向一歪,季然“倏”地瞪圆了眼,冲护工没好气儿道:“你轻一点,这是人脸,又不是搓衣板。”

第86章

  李鹤阳一探头就听见季然发脾气,他叹了口气,先对护工不好意思地笑笑,才拉季然出去。

  “你最近越来越容易发脾气,控制一点,不然人趁你不在把火撒你爸身上怎么办?”

  季然本来还嘟着脸,听李鹤阳这么说脚下一顿,焦急地说:“他敢!”

  “他敢不敢你怎么知道?”李鹤阳怕他扭头再跑回去,赶紧揽着他的肩去摁电梯:“快,我吃完饭还得回去订二模的卷子。所以让你别老发火嘛,又不是不能好好说,你都要发展成方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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