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时刻戴着,不准摘下,这样他不就可以认出他了吗?
夏医生可真是个好医生啊,白一尘感叹道。
白维欢车开得稳,车里也放着抒情柔缓的音乐,时亦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白一尘靠在他肩头差点睡着。而时亦南其实一直在等白一尘给他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他和那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可是白一尘明显没有收到他的无声电波,时亦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可他又舍不得对白一尘生气。
他只要低头,看到白一尘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整颗心就软得除了喜欢再也塞不下其他情绪,张开嘴巴能说出也许就只有柔软缱绻的情话。
自己明明那么喜欢,或许还深爱着这个人,当时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时亦南只敢短暂地想一想,想得深了,他就会愈发羞愧难当,惭耻万分,所以他很快也把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下车之后,时亦南差使白维欢赶紧把虾拎去厨房,自己却绕到了后备箱去,从里面拿出了一束还沾着清露的玫瑰花递给白一尘。
“怎么又送我玫瑰啦?前段时间不是才送过一束吗?”
白一尘看到玫瑰后就欢喜地笑开了,眉眼弯弯,垂着眼睫欣赏玫瑰,黑色发丝间露出耳垂微微发红,再往下的脖颈却像是新月般雪白,时亦南忍不住搂着他,在他缀着红的耳垂上吻了吻,柔声道:“那些玫瑰都快谢了,所以送你新的,不喜欢吗?”
“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白一尘捧着玫瑰,半靠在时亦南宽厚的怀里深深嗅了一口玫瑰的香气,香味弥漫进肺腑,让人心生愉悦,不过即使这玫瑰不香,白一尘也是真的欢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这种本该庸俗到不行的花朵,最好是从时亦南手里送出的,这样他最喜欢。
白一尘想了想,觉得这大概因为以前他和时亦南还没分开时,时亦南就经常送他玫瑰。
他们那时多放肆啊,根本就不在乎除了彼此以外旁人的目光,只要寻个偏僻的角落,就会肆无忌惮地亲吻,缠绵悱恻地互诉情话。他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地藏着他和时亦南的关系,就怕被人发现后得到鄙夷厌恶的目光,时亦南却叫他不用在乎那些,他将他拽出坚硬的蚌壳,进入一个光怪陆离、却奇妙无比的世界,时亦南教他在这里纵情欢乐,所以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可是时亦南却没有告诉他,这里的一Cao一木都带着会令人上瘾的剧毒,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就算继续品尝,这些毒物也会掏空他的内脏。
白一尘轻嗅着玫瑰,望着时亦南笑,时亦南也对着他微微地笑,白一尘知道时亦南也许还觉得他一颗真心都放在他的身上,可是时亦南只要拿把刀剖开他的皮骨,就会发现他的胸腹里空空如也——没有热血,没有真心,什么都没有。
“我去给你们做饭。”白一尘仰头亲了亲时亦南的唇角,抱着一捧玫瑰笑吟吟地进屋去了。
跟在他们之后驱车刚到别墅的宋玉珩刚好看见这一幕,他原以为自己看到白一尘和时亦南亲密的画面会觉得难受——尤其还是在白一尘主动的情况下,可真的见到这一幕时,他只为白一尘感到悲哀。
他甚至都不想去关注自己心里的难受,只想抓着白一尘的肩膀摇醒白一尘,问问他这样继续爱一个你根本就认不出来的人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就只能想想了。
而时亦南在白一尘进屋后,也紧随着他进屋了。
那捧玫瑰被白一尘小心地放在厨房里的一个小方桌上,之后白一尘就想去洗虾,但时亦南却拦住了他,和他说:“虾我和白维欢洗就好,菜我也会帮你洗好的。”
白一尘说:“可是宋老板只想吃我做的菜。”
白一尘话里提到了宋玉珩,这让时亦南不高兴,可他也确实是不想让白一尘洗虾,如果那些虾没死,夹到白一尘的话他会很疼,他也不想让白一尘洗菜做饭,因为白一尘的手应该是用来画画的,那是艺术家的手,不该做这些杂事。
所以他哄白一尘道:“知道了,你等会要做哪些菜,告诉我,我帮你把食材准备好,等会你进来弄就好。”
“唔,那我现在能做什么?”白一尘伸手抱住时亦南,仰头用唇贴着他的下巴问,“我出去和宋老板聊天也可以吗?你不会不高兴吧?”
其实这种话不用问都能知道,时亦南醋劲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会高兴?
但是他不可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不让白一尘和宋玉珩说话,更何况他是知道白一尘有多爱他的。
所以时亦南低头,在白一尘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贴着他的唇角缓缓摩挲着说:“可以啊,去吧,我晚上再收拾你。”
白一尘望着他缓缓一笑,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波犹如一汪春水,雾气昭昭地教人心荡意牵,可他刚把时亦南的心魄勾出肺腑,就松开缠住时亦南腰身的双臂,揽着那一捧玫瑰离开了厨房。时亦南伸手去捞,只抓住了一缕玫瑰的余香,几秒后就在他掌心消散得无影无踪。
莫名的,时亦南有些发怔,他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消失,却渐渐被怔然所取代。
“老板……洗虾了。”白维欢一直在水池旁默默的洗虾,假装自己聋了瞎了不去看时亦南和白一尘亲密,眼见白一尘出去后时亦南仍在发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时亦南回过神来,看了白维欢一眼后倒也开始帮忙洗菜了。
有了他们两的帮忙,白一尘乐得轻松,哼着歌将餐桌上快要枯萎死去的玫瑰扔进了垃圾桶里,又拿了剪刀站在桌旁修剪新玫瑰的花枝,然后将它们小心c-h-a进瓶中。淡青色的花瓶是半透明的,投s_h_è 在桌面上的光绿莹莹的,配着瓶中鲜活的卡罗拉玫瑰,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丽。
宋玉珩坐在桌畔,手指交叉着搭在桌面上,一言不发地环视着白一尘的这间别墅。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却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楚地认知到,这间别墅里一直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望着白一尘修剪玫瑰时高兴的模样,蓦然想起白一尘割腕那次,他捧着一束开的灿烂的小向日葵去探望白一尘,想让他看着明亮的向日葵心情也能好一些,结果白一尘收下了花后,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盯着向日葵看了许久,最后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问:“宋老板,你能给我买一束玫瑰吗?一支也好,我喜欢玫瑰。”
可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适合送玫瑰。
虽然宋玉珩想送,但他不能,却也没有想到白一尘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然而他最后还是给白一尘买了一束玫瑰,白一尘收到玫瑰后就一直在笑,眼眸中像是浸着星光,熠熠动人,柔声反复和他道谢,要不是他手腕缠着的绷带,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三天前自杀失败的病人。
而现在,白一尘又收到了玫瑰,他就和那时在医院里的模样一样,眼中就像藏着小星星,笑得灿烂又开心,但宋玉珩看着他笑,心里却只有无尽的难受。
“宋老板,你让我别看你,你却这样看我。”白一尘抬眸看了一眼宋玉珩后说道。
“我没有在看你。”宋玉珩扯扯唇角,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在看你的玫瑰。”
“噢,是吗?”白一尘把最后一枝玫瑰c-h-a入瓶中,随后拉开椅子坐下,欣赏着自己的c-h-a花手艺,“我也觉得这些玫瑰花漂亮,我最喜欢玫瑰了。”
宋玉珩垂眸望着玫瑰,附和了他一句:“是啊,很漂亮,我记得你花园里也种了一些。”
白一尘苦恼道:“嗯,但是我不太会养花,它们开得都不如这些好看。”
“我认识一个花店的老板,她很会养花。”宋玉珩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下次你去我酒吧里喝酒时,我把她介绍给你。”
白一尘像是读懂了他的试探,笑道:“好啊。”
宋玉珩听着他轻快的语气,终于肯抬眸看他一眼了,也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而白一尘还是盯着他痴痴地笑。
宋玉珩张口,刚准备说话,时亦南却在这时从厨房探出身来喊白一尘:“一尘,食材弄好了。”
“好的——我马上来。”白一尘起身迅速朝厨房走去。
客厅中又只剩下宋玉珩一个人了,不过很快,白维欢就被赶出厨房来陪他了。
白维欢对宋玉珩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人也不熟,根本就没什么话题可聊,就各自拿着手机看。
白一尘的手艺很好,出炉的小海虾r_ou_弹可口,鲜香四溢,宋玉珩听说这是白一尘为时亦南练出的手艺,他虽然再一次尝到了白一尘做的虾,这顿饭却吃得有些食不下咽,因为时亦南。
白一尘从头到尾没自己动手剥过一只虾,都是时亦南在给他剥,他刚坐下拿起碗筷,时亦南为他剥的第一只海虾就进了他的碗,随后时亦南才给自己剥虾,给白一尘一个,再给自己一个,动作娴熟流畅,显然这样的事在过去他们已经做过了无数次,才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
倘若时亦南是故意做出这些事来炫耀他和白一尘的感情,宋玉珩不会这样难受,可是一路上时亦南对白一尘举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时亦南从来不在旁人面前炫耀,或者他不屑于炫耀,他不需要别人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来肯定他和白一尘的爱情,而这样的笃定,恰恰从侧面反映出白一尘到底爱时亦南有多深,才会给他这样的自信,但更加让人细思极恐的是——时亦南一直知道白一尘这么爱他。
匆匆将一碗饭填下肚,宋玉珩就有些狼狈地和白一尘道别,说他得回去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酒吧也得开门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