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情书给白一尘这种事,在他们大学的时候时亦南可没少做过,有一段时间他还每天都会在他们小出租的门上用便利贴粘上一句情诗,是写给白一尘的,这项行为直到后来他忙于奔波新公司的事后才停止。
现在他又把这项小活动拎出来了,为的就是哄白一尘开心。
他在蛋糕店给白一尘买蛋糕的时候就在幻想,白一尘收到情书和蛋糕后心情会不会变得好一些,因为吃甜食能使人心情愉悦,他怀着这样的期待来到白一尘的画室,却看到他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说话的画面。
其实这本该没什么的,但是和白一尘说话的那个人是乐栋,而乐栋对白一尘说的话,是劝白一尘和他分手。
乐栋是谁?
那是白一尘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是他们共同的大学同学,是他们热恋那段时光的见证人,也是他抛下丢弃白一尘的目击者。
如果要问时亦南最怕见到谁,那么答案一定是乐栋。
他的卑鄙,他的自私,他的冷漠在乐栋面前全都无所遁形,乐栋的出现,就是在提醒着他他这个人到底是多么的薄情冷血,且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即使时亦南很不想承认,但乐栋在画室门口的那些话语就像一记警钟,狠狠响彻在他心头,回荡在他脑海里——他明明不舍得在夜里让白一尘画画,却让他一个人度过了无数个寒冷孤寂的夜晚;他明明知道白一尘的手指细腻好看,是天生握笔的画家,他却让他握着冰凉的刀具,在自己手腕上划下数刀绝望的伤口。
时亦南回南城之前,觉得他是爱白一尘的,也许没那么深,但还是爱的,可是现在时亦南自己也开始怀疑,他对白一尘的感情,真的算是爱吗?
还说什么“遇到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封他给白一尘写的情书,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白一尘遇见他,或许就是白一尘这一生最不幸的事。
时亦南几乎无法呼吸,白一尘脸上现在的笑容就像是一把电锯,在剧鸣声中切割他的身体,他望着白一尘的脸,这一次怎么也笑不出了,他强撑着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白一尘看见他的表情,眉梢一挑,有些骄矜地问他:“那你说是给我写的情书,现在脸色却那么难看,感觉你写的很不情愿。”
“还是你身体不舒服?”白一尘顿了顿,赶紧放下信封去摸时亦南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凉汗。
时亦南轻轻握住他的手,把蛋糕放进他的手里,声音低哑得几乎完全变了个调子:“……是写给你的,但是现在,却不想让你看见了。”
“这句话写的不好,我……”时亦南顿住,喉结上下滑颤着,却再也无法往下继续说话了。
“我觉得写的挺好的啊。我要把它收起来,和你以前给我写的那些情书放在一起。”
说完,白一尘就催促他:“我们快回家去吧,我肚子饿了。”
“好。”时亦南努力压稳声音答应道,“那你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吧。”
白一尘立刻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由衷赞叹道:“真好吃。”
“你也尝尝。”
白一尘举着叉子,给时亦南喂了一口蛋糕。
浓郁丝滑的可可在舌尖化开,那甜蜜的味道几乎要融进人的心里,但是时亦南现在的心里却是一片苦涩——他这个傻逼,居然会觉得白一尘吃了甜食会开心一点。
甜食根本无法使人变得开心。
苦涩和痛楚悲哀却是天生相伴而来的。
在回别墅的路上,时亦南一直沉默着,白一尘坐在副驾驶上吃蛋糕倒是吃得很开心。
然而白一尘脸上的笑容却如同隆冬里的雪凝成的尖刃,唇角每一次扬起的角度,都是往时亦南心脏嫩r_ou_狠狠捅去的刀锋。
胸腔中压抑的窒息和膨胀的情绪让时亦南很想大声叫喊着宣泄一下,但是他不能,因为那样会吓到白一尘,他就算要发泄,也必须得是在白一尘看不到的地方。
可能是今天他真的很不对劲,白一尘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于车内寂静的气氛中忽然开口问他:“亦南,你今天真的没有遇到什么事吗?是不是心情不好,你今天很沉默。”
“没有。”时亦南马上笑了起来,掩饰道,“我只是在想公司的一些事——”
话音未尽,他们车前忽然猛地扑过来一个人,时亦南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好在没有撞到那个人。
可即便如此,那个人还是朝着地上一扑,抱着腿演技拙劣地哀嚎着:“哎哟……我的腿……你们撞到我了……”
“一尘,你有没有撞到哪?!”时亦南没有管他,而是看白一尘的情况。
白一尘系着安全带,根本就没什么事,再说他们的车速本来也不快,就是手上端着的蛋糕掉在裤子上了,抹了他一腿棕黑色的巧克力,他一边用纸擦着裤子,一边对时亦南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他有没有怎么样?”
时亦南看他真的没事,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躺在地上那人偷觑了眼时亦南,见他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后马上嚎得更大声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受了什么伤,而时亦南就站在他面前皱眉冷冷地望着他。
杨孝和看着时亦南有些眼熟,但一时还是想不起他在哪见过这个人,而时亦南一直不开口配合他说话,杨孝和就只能主动道:“你撞了我,你得赔钱!”
“赔钱?”时亦南皱起眉,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这个人又自己撞了过来,于是时亦南冷笑一声道,“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这里附近也有监控,需要调出来看看是我撞了你,还是你撞了我的车吗?”
杨孝和哪能想到时亦南居然会这么说,什么叫他撞了他的车?
他今天过来这里是为了堵白一尘的,那天白一尘明明承诺了会给他打钱,可是他一直等到今天也没收到钱。赌场那边他欠下的钱需要他尽快还上,他已经在这守了一天了,愣没看见白一尘的车过来,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选择一辆车碰瓷。
白一尘别墅这边住的有钱人可不少,而有钱人向来都是怕麻烦的,连白一尘这种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都只是用钱打发他,那他在路上碰个瓷要点钱还不容易吗?他也不贪心,就要个一两万就行,这点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可扬孝和选车没选好,偏偏撞上了时亦南的车。
他仰头望着时亦南,觉得这个眉骨锋利,眼神冷漠的男人真的很眼熟,他一看到他就不自觉的双腿打颤发怵,但是他太需要钱了,扬孝和咽了咽口水,说:“……就是你撞的我,难道不该赔钱吗?”
在车上擦巧克力和n_ai油的白一尘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一会忽然发现那人的声音特别耳熟,把车窗一降朝外看去,顿时挑眉道:“哦,又是你啊。”
杨孝和听到白一尘的声音后转头看向他,在看清白一尘的脸后又看看时亦南,立刻就认出了时亦南是谁——就是那个当年带着一群人,追着他打了整整一年的男人,白一尘的男朋友。
第37章
那个时候的时亦南可狠毒了, 心情好就打他,心情不好也要带着人来揍他一顿, 都在夜里,叫他脸都看不清, 打人还用巧劲, 不至于骨折,却又偏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而他就算报了警,那些警察看他前科太多,都不怎么想c-h-a手这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杨孝和被时亦南打怕了, 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离开南城去外地打工,后来有个人告诉他白一尘和时亦南分手了, 让他赶快回去找白一尘给他养老,他才又回到南城的。
而时亦南经白一尘这么一句话, 也马上就记起了这个中年男人是谁,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杨孝和, 还是因为杨孝和这几年来越来越苍老和邋遢了, 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还有着许多麻子似的老年斑,除了眼里的贪婪和无耻没变以外, 他已经和原来几乎判若两人了。
时亦南在认出杨孝和后, 双眉马上就皱起了, 眼神y-in冷地盯着杨孝和, 寒声道:“你在这里堵一尘?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来要我的生活费的。”杨孝和缩着肩膀说, “白一尘他每个月,应该给我的生活费。”
杨孝和居然还没被他打怕,还敢跑到这里来找白一尘,今天要不是白一尘坐的是他的车回来,杨孝和是不是就要来堵白一尘的车了?
杨孝和是什么人?他是个赌徒,是条的血蛭,更是卑鄙无耻的家暴者,白一尘以前被他虐待,长大了还要受到他的s_ao扰。
想到这里,时亦南眉头拧得更紧,目光也更加y-in鸷,可是他很快又想到,杨孝和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跑到白一尘别墅附近来,还不是因为他不在白一尘的身边?
他当初和白一尘在一起,白一尘把他的过往告诉他时,他明明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白一尘的。可他却走了,像个逃兵,让白一尘独自面对他这一生最可怕的梦魇。
不,又或许杨孝和已经不是白一尘最恐惧的梦魇了——他才是。
白一尘在杨孝和的y-in影下,尚能努力学习,追寻自己所热爱的美术事业,考上优秀的大学开启新的人生;而他呢?他让本该光彩熠熠的白一尘熄灭,让他的世界支离破碎,让他选择自杀,用死亡的方式远离他带给他的绝望和痛苦。
时亦南胸膛快速起伏着,鼻翼翕动,他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冷笑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气流,声音里带着诡异的颤:“生活费?”
“你又不是一尘的什么亲戚,没有办理收养他的手续,你还把他妈妈留给他的钱吞了,你打他虐待他了那么多年!现在还有脸来和他要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