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策划一起大的,让所有人都看到——试图将贫民窟的黑帮连根拔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这个“大”到底大到什么地步——阿福没想明白。
他觉着他们虽然不不愿意和飞来的乌鸦硬碰硬,但也不会轻易拿普通市民开火。毕竟普通居民也是他们的堡垒,如果把大部分居民都惹火了,黑帮和金豺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当阿福真正听到那个计划时,他便恍然大悟。
是的,除了红鹫,哪还有比这更方便拿来杀j-i儆猴的东西。
第59章
阿福是在厂房后头得知一切的。
厂房后头的一间小木屋,原本作为搁置烂木板用的。厂房一打雷下雨就塌顶,塌了好几次,后来大家见着有多余的木板或塑料布就往它后头放了,以防什么时候大家嗨得正畅快房顶又塌了。
阿福之所以过去,是因为前几天那里放了好几个小花盆。
阿福寻思着反正没人要,他拿一个也无所谓。不去小坡顶没事,但他还是想搞点蒜薹小葱花什么的。阿婆家后院有点空地,接了水管只洗澡煮菜有点浪费,倒不如废物利用。
所以当他听到里面人谈话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几个年轻人抽大M。
他想敲门的,说白了这是人家捡来的东西,就算他要拿,打个招呼也好。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就因里头传出的一句话愣住了,那句话说——“叫什么来着,他们队长,敕棍?火棍?火钳?”
阿福一惊,手也忘了磕到门板上。
另一个年纪稍微苍老一点声音从中选了正确的那个称呼,喃喃两句,道——“这逼人我今早还见到,就后面那条小道出去的小卖部。他们肯定还有行动的,估计在踩点。”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第三个人问。
“他妈的他砸的老子,我能看错?”年老的那个又补充——“我跟他不下两三回了,我亲眼见着有其他人从那公寓出来。五大三粗的几个男人,钻一小公寓,这他妈不是红鹫的窝,难不成还在里头聚众Y乱?”
说完几个人嘿嘿地笑起来。
年轻一点的说,“那老鞍他们同意吗?还是我们自己过去包?”
“老鞍点头了,晚点他们就到,不过他们不跟咱们一起,他带人踩另一个窝。”年老的交代,“等会太阳下去了就让他们cao家伙吧,能拿什么都拿上,火箭筒都给他扛了。金豺有车送我们过去,扫一轮就撤,别给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哪一间?”
“你别管哪一间,你他妈一炮过去哪一间都一样。五楼小公寓,轰完上去清一次场——记得了,千万别给这逼人再跑了。”说完那声音再狠狠地骂了两句。
“今晚一定要拿下,再拿不下就等着他们拿我们开刀了。”
“妈了个逼的想抄我们底,老子先掀了鸟的窝!”
“能杀尽量杀,绝对要一炮打响。”
“都精神点,等会拿面掺点H药,爽一爽,记住了。”
几个年轻人呼呼喝喝地应着,其中还夹杂着检查弹药的环扣碰撞声。
他们一边笑一边骂,浓烈的大M味从缝隙中闯进阿福的鼻腔。
阿福整个心提了起来。
他很想说服自己对方说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敕棍,可这样的外号在百会又能有几个。他的手心直直地冒着汗,后脊却不住地发凉。
红鹫确实没有走,而阿福能听得出红鹫还有最后的一次清扫行动。只是在黑帮眼里,倘若无法确定对方的清扫在什么时候发起,倒不如先发制人,自己打响第一枪。
反正都是要流血,即便真要开火,也得拉上红鹫一起死。
阿福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五层小公寓,那就是他曾经从里面走出来的一间。他还记得外头矮矮的栅栏,记得门前的小路和周围的绿化带,记得那三室一厅,也记得满是药水的房间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而今晚那火箭筒的炮弹将从窗户轰进去,倏忽之间,让红鹫与其他无辜的市民一同掩埋在灰烬之下。
第60章
阿福要出去。
这是他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无畏的精神,他也理解毒贩和红鹫的不共戴天之仇。更知道一旦反击成功,一定会遏制黑鸦的脚步,让毒贩与云层的那一群人再次回到僵持的局面。
不打仗就是对贫民最好的保护,也是所有贫民最希望的结果。
这些道理他都知道。
可那是敕棍——是的,他承认,如果他听到的不是敕棍的名,如果他和敕棍未曾相识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如果他刚才就是搬着小花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会安安分分地度过今晚。
他会以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过往后的每一晚,如之前的每一晚一样。
他或许会有一天得知四满的消息——这是必然的,正如小老板说的那样,或迟或早,黑鸦袭来,把百会也圈进去的那一天,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家人的踪迹。
他或许也会得知敕棍的死讯,他会在报纸上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真实姓名。那豆腐块的一角将叙述其累累战绩,再以无比哀痛的语调怀念这一名隔绝在毛玻璃里的红鹫队长。
他或许也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见到他们小队的人,也许是那个幸存的小法医。他一定会认识那个小法医的脸,因为在某个炎热的、潮s-hi的午后,小法医面色苍白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告诉他——敕棍今天不来,你快走,你马上走。
然后红鹫消散,纸箱被盖上国旗。
可这并不是阿福想要看到的东西,即便这是大部分红鹫的结局。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走到这一步,也万万没有料到一再强调自己不做线人的自己会无意中听到那么重要的消息。
他站在罂粟花田的边上,感觉泥土正在吃进他的双腿。
他很想走进花田里,正如那个黑影对他说的一样,你总不想永远呆在荒原。这里没有太阳,没有Cao木,没有快乐,没有希望。
所以走进去,以一种无知的状态和所有人一样走进去,你就会发现这土地能长出金币,于是每一步便会轻盈,欢快。
这本来就是所有贫民应该有的选择,这样一个漂亮的玻璃罩不仅仅罩住了贫民窟,还罩住了整个鸦国。是它让鸦国有了发展的空间和经济的支柱,是它打开了周边国家的门户,荼毒邻里再将邻里变成奴隶。
是它保护着这美丽的一Cao一木,所以连金豺都会站成一圈,守护着这样的泥土。
可阿福迈不动。
他看得到自己手心的光点,也闻得到袅袅青烟传来的香味。
那些滚动在血液里的东西会让他亢奋,勇敢,逍遥快活,不可一世,他也明白只要他妥协一点点——不用太多,只要一点点,他就能走回定好的轨道。
一切都将一成不变。
可那是敕棍。
哪怕喜欢与不喜欢都不再重要,那人也救了自己一命。他不相信什么一命还一命的说法,他只是觉得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这一命就永远还不回去。
他还是没有逃过成为第一个发现纸箱的目击者的命运。
而他害怕踩进花田,才是真正置身于荒原。
他轻轻地后退着,大脑也立即出现各种各样从贫民窟出去的路径。贫民窟虽然被封锁了,但到底建筑繁乱错杂,只要用心,就总能发现那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只可惜当他轻手轻脚地远离小木屋,终于绕回厂房前的小路时,他发现骆驼已经在那里了。
骆驼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已经监视好一阵子了。
第61章
阿福的第一反应是跑。
他掉头就跑,甚至没留意骆驼有没有拿枪。
他直接绕过厂房的后头,向着两排楼房之间的缝隙钻去。而骆驼也紧随其后,连喊都不喊他停下,便一并钻进了楼房之间的缝隙。
阿福就觉着奇怪了,骆驼每天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跑起来他妈的怎么那么快。
他踢翻了不知道谁家的洗衣桶,扯掉了软绵绵的晾衣绳,还踹中了一辆小车,那小车一趔趄,掀翻了一堆的酒瓶子。
酒瓶子哗啦啦滚得到处都是,让阿福马上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把能扯下来的东西都扯下。
他是想挡住骆驼的去路的,但骆驼的身形比他小多了,就像一只泥鳅一样左右闪躲。阿福几次回头,几次都见着骆驼不但没因此拉开距离,反而越追越近。
与此同时,阿福也看到他手上有枪。不过想想也是自然,骆驼一直积极参与帮会的所有活动,他要不就是来开会的,要不就是另一个集团刚散会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带武器。
当然,他也一定知道阿福听到了什么。
今晚所有的会议只有这一个主题,所以无论阿福听到什么,都是不可饶恕的。
阿福对贫民窟相互之间的小路不熟悉,只能一边跑一边找着方向。他带来了一连串的骂声,但却一点也不敢放慢脚步。他绝对没有忘记骆驼的警告,骆驼会杀了他。
骆驼已经试图杀过一次,他根本不怀疑骆驼下不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