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会来看我 作者:门徒同学【完结】(27)

2019-06-20  作者|标签:门徒同学 强强 现代

  他似乎意识到阿福会说什么,所以率先发问——“你要说的事情,会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会,那是线人要说的话,你说会不会?”阿福坦白,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苦笑,“我可能会难过,后悔,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会哭。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后,你办完事情之后,请你陪我一段时间。”

  敕棍没有接话,阿福顿了顿,继续道——“不需要多久,陪我熬过最难受的一段就是。”

  可能一星期,可能一个月,可能再多一点,满打满算不过半年。

  阿福又停顿了,他咬了咬牙关,再咽了口唾沫——“就当是保护线人吧,这也是你们红鹫的职责之一。我随你安置,离开百会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无所谓。”

  敕棍的手捏得更用力了,他感受着阿福的心跳和气味,把每一个字听进耳朵里再听进心里。

  “好,我答应你。”敕棍回答,“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阿福笑了,他吃吃地笑起来,鲜血更多地从伤口涌出。可他忽然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温暖。

  那温暖是从敕棍身上传来的,敕棍似乎张开了秃鹫的翅膀,腐r_ou_的腥臭从羽毛里散发出来,让阿福觉得非常心安。

  

第64章

  兽象历578年,这一年大概可以被载入鸦国的史册。

  这是鸦国第三共和国成立以来,历经九任总统,唯一敢将扫毒推上议程的一代。

  人们说,这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政府。因为他们明明答应了要与黑帮合作,却翻脸不认人,收了钱,不办事。那些吞进去的钱转眼变成了武器,调转枪口就直指毒枭们的头颅。

  高高在云端的人并不知道黑帮与贫民的纠葛,不知道水深火热的生活现状,不知道他们是毒贩,但他们也是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父母,你的孩子。

  不知道贫民们每一天吃的每一口饭都来自于这样的交易,不知道只要把他们的财路斩断,那便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他们运送这一袋一袋的精神粮食,明明是在为这个国家堆砌金砖。那金砖砌起了贫民窟的城墙,也砌在总统府的台阶上。

  果然政客都是过河拆桥的,当他们的野心延展到国际地位上时,便会忘记是谁把他们垫到了这个高度,所以恩将仇报,将所有的恩泽一笔勾销。

  人们也说,这是一个终于强硬起来的政府。因为他们总算出了一群人,敢直面毒枭的威逼利诱。那些点燃的汽车和爆炸的L管让他们心惊胆战,但却没有阻止他们往前走的步伐。他们知道鸦国存在着什么问题,而他们不愿意鸦国成为世界的毒瘤。

  那步伐流着红鹫的血,流着黑鸦的血,流着所有不愿意屈服于罂粟花下的人的血。

  那一年死了很多很多的人,而这样的对决开启之后,还会让往后的几年死更多的人。

  毒枭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竭尽全力地反抗,正如我们守卫征服下来的土地一样,cao起枪扛上炮,为他们的每一寸领土而战。

  他们会杀官员,杀红鹫,杀黑鸦,杀红了眼睛的那一天,他们也会杀平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战争的火焰彻底燃起,让鸦国上下没有一寸安宁的土地。

  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要拉上鸦国一起陪葬。

  阿福并不知道举国上下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人,也不确定他到底做了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他确实让敕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敕棍带着他当夜转移,而没过两小时,那一栋住着普通居民的小房子便被彻底轰塌。

  敕棍将他安置在安全屋里,那是一个远离贫民窟却靠近市政厅的地方。它仍然窗帘紧闭,前后有持枪的安保把守。所以他只能听见远处的枪炮,却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火光。

  但他心里头知道,这一夜,他所在的那个贫民窟里,无数的年轻人也与普通居民一样去了。

  他们会被红鹫的子弹打成筛子,那鲜血便顺着小道蜿蜒流淌。它会染红阿婆住的小屋子,会浸透骆驼睡的烂沙发,会灌满堆积着水货的仓库,然后再被更浓烈的烟尘盖住,让它凝固成型。

  他也知道,骆驼大概也去了。他可能或随同某一支人手清扫另外的红鹫窝点,然而最终总要回老巢支援。所以他也会踏进最后的战场,最终躺在潮s-hi冰冷的土地上。

  他还知道,敕棍的小队会拿下这一个贫民窟。在黑鸦赶来之前,他的情报会为敕棍以及其他红鹫添上奖章。他不喜欢做一个线人,他不想听任何一名红鹫——包括敕棍——对他说一句谢谢。

  但他不知道敕棍会不会死。

  这样倾巢而出、歇斯底里的交火会让双方血流成河。敕棍就算有三头六臂,有着比其他人更丰沛的毛羽甚至更多的翅膀,他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那一片花田。

  阿福坐在坚硬的板凳上,看着烟头一点一点烧。房间里还有其他需要保护的证人,而他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放松不了,也睡不着。

  

第65章

  阿福连续三天没有再见到敕棍。

  他也在安全屋老老实实地待了三天,睡不着,吃不下。但即便如此,相比那些真正有亲人朋友参与战斗的线人来说,他已经算是好受的了,毕竟他体会不了他们的心情。

  他看到其他线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伤,也意识到红鹫为了让他们变成线人,用了一些不太人道的方式来逼迫他们屈服。

  而他所看到的是屈服了的,没有屈服的,大概就像在贫民窟时随处可见的鲜血淋漓的尸体一样。

  阿福无法对这样的行为做任何评价,有时候为了做一件正确的事,确实要先做很多错误的事为铺垫。

  他只能自我安慰,至少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至少清扫这些毒品是正确的,那或许心里的内疚就能减轻一点点。

  一条信息可以出卖坏人也可以牵连好人,而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功臣还是帮凶。

  第三天的傍晚小法医来了,他见到阿福,便把阿福叫出去。他没有直接参与战争,他的主要职能是负责事前调查和事后治疗。

  阿福的心随之提了起来,他很害怕对方嘴里说出一个坏消息。

  小法医把烟塞给他,又给他点上。在小法医的监护下,阿福终于可以走出安全屋的大门,来到天台稍微透透风。

  他们都沉默着,好像害怕语言打破这脆弱的安宁。

  直到一根烟抽完,小法医才道——“队长受伤了,在医院里。不过你不要担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过几天我们转移的时候会带上你,到时再开会决定把你安置在什么地方。”

  阿福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他甚至有点责备小法医,这明明是个好消息,为什么酝酿那么久才告诉他。

  因为他并不知道,在小法医传递敕棍消息的时候,他自己的爱人却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莱文依然在抢救中昏迷不醒,而他完全不知道莱文还会不会睁开眼睛。

  大家都以为红鹫是与常人不同的一群,他们与世隔绝,所有信息都保密,所有的往来都封锁,所有能查到的档案都是假的,而除非有一天因公殉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实姓和真实来历。

  所以他们必然是顽强的。顽强到正如一副没有头颅的骸骨,没有情感的机器。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无所不用其极地拿酷刑去折磨其他人,就为着从对方嘴里撬出半点的信息。

  他们也必然是冷漠的,每一天目睹和制造的死亡不计其数。他们就是盘旋在将死之人头顶的秃鹫,等着对方咽下一口气,便将尸骸分食干净。

  可外人并不知道,他们也是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于娘胎中出来,喝着一样的粥,吃着一样的饼。他们也会担心,恐惧,焦虑,愧疚。

  只是当下他们需要做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所以小法医必须从医院离开,走进线人的安全屋,一个一个传达着属于别人的消息。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阿福问。

  “快了,”小法医笑了笑,握了一下阿福的肩膀,“你不用去看他,他会来接你。”

  阿福点点头,往远处看去。

  这一个小高层和他的小坡顶很像,可以看到贫民窟密密麻麻的楼宇。它们仿佛一堆被弄乱的多米多骨牌,五颜六色,大小各异。

  他看到炊烟如常地飘升,与夕阳的色彩混在一起。

  

第66章

  敕棍来的那一天手上缠着绷带,身上也缠着纱布。

  他们是把线人一个一个带出去的,分成不同的群体,上了大小各异的越野车。

  阿福留到最后,敕棍将他带上自己的车。

  小法医坐在副驾驶,后座还有一个戴着脖套和眼罩的男人。阿福感觉出他也是一名红鹫,从他没罩住的那边眼睛的神色中就能看出。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着,直到与其他越野车岔入不同的小道,再开出一段后,才听得小法医说话。

  小法医不停地问后排的男人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伤口痛不痛。

  男人一直说没事,想摆摆手,又发现浑身难受摆不了。

  阿福见着这情况也尴尬,建议自己坐到副驾驶,让小法医到后头来。

  岂料三名红鹫不约而同地道了句——“不行,你还怕人不认得你的脸。”

  阿福收声。态度虽然恶劣,但他知道红鹫是为他安全着想。

  阿福什么行李都没有,只有口袋里的一点点碎钞和几枚金币。他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这几天一直心乱如麻,甚至没考虑过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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