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曰:做·得好,东方!
小司马抬头,发现马车差一点又要走到田埂里了,赶忙纠正方向。
车上一个颠簸,小司马听到了皇帝陛下拔高的惊叫。
道路不稳,这种小障碍怎么能成为马车运动的障碍呢?
刘彻就像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改犯,承受着保释截止日期日益逼近的巨大鸭梨,他仿佛看到堆积成山的公文在向他招手,母亲“儿子大了不由娘”的哀戚哭诉,还有动不动就死谏的忠臣们酝酿已久的唾沫星子……
于是各种做,各种疯狂地做,各种疯狂且有创意地做。
让他忘记还有一个拟人化之后绝对是挥舞鞭子女王样的长安在等着他吧Orz
东方朔原本因为回长安还有一些小紧张,但看到皇帝陛下生不如死苟延残喘的模样,心里最后一丝迟疑也消散了。
不是所有帝王都会为了一个人不顾安危孤身跑到造反之地的。
也不是所有帝王甘心处于人臣身下婉转承欢的。
更不是所有帝王都如此消魂滋味令人欲罢不能的。
……其实最后那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吧?
东方朔一旦下定决心,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他本想寻访名山,浪迹天下,游戏人间,多少逍遥自在。现如今,他却要像所有为了地位为了利益的庸碌之人那般,货于帝王家,负起天下这副沉重的担子,有违他的本x_ing。
但如果有怀里这个人相陪,似乎也不算坏……
“你打算住哪?馆驿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我记得城外还有几个庄子,很是清静。”
东方朔有种扶额的冲动:“陛下,Cao民是要算卦糊口的。”
刘彻愕然地看着他。
东方朔指了指窗外老泪纵横的皇帝恩师和眼圈红红的郭兔子,他们收到小司马的消息立刻带领羽林军赶过来捉拿,咳,护驾来了。
“想来陛下这个月都不大可能有空了。”
不但要处理积压下来的公务,还要将淮南王的势力连根拔起。
刘彻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轻易离去,恐怕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开我。”
东方朔捏了捏刘彻的手,后者还他一记白眼。
入了长安城,两人就分开了。
东方朔去了平阳侯府。平阳公主早就从窦老太莫名其妙落败中看出了门道,否则放在陛下面前的婢子,他谁不选,偏偏要选卫子夫?现在得了刘彻的密旨,自然将东方朔拜为上宾,礼数有加。
刘彻手上已经有雷被及一干淮南宾客的供词,现在又有淮南王孙子刘小贱大义灭亲的告发,名正言顺地派著名酷吏张汤前去办案,结果认定刘安谋反属实。
所有人都没想到陛下一段时间没上班,一上朝就倒腾出如此大案,藩王是高祖皇帝封的,现在要灭藩,不是打自家祖宗的脸吗?还让天下所有藩王心惊胆战。可刘彻拿出的证据十足,人证物证都有,人证里还有分量十足的淮南王亲孙,让人想不信都难。
以“y-in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等罪名,派兵往淮南进发,并从淮南王府里搜出了准备用于谋反的攻战器械和用来行诈而伪造的玉玺金印。自知罪无可赦的刘安被迫“自杀”,而与他串通一气的衡山王刘赐闻讯后,也自杀而亡。
因为刘彻许诺,只杀罪首,不诛满门。
刘安死后,朝廷果然没有严厉追究此事,除了造反的铁杆迷,受牵连的数千亲戚宾客侥幸逃过杀劫。但是刘彻却下诏废除了淮南国,将淮南故地改为九江郡,收归中央。
本想只整伯父却毁了整个家业的刘小贱同学彻底傻眼了,再也不敢回淮南——现在应该叫做九江郡了,老老实实地呆在长安,夹起尾巴过日子。
在整个削藩抄家的过程中,握有淮南兵权的雷被始终按兵不动。用淮南王的钱粮养的兵买的马,关键时刻也没管过刘安的死活。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是雷被,和他们起早贪黑一起训练的还是雷被,刘安?没听说过!
尽管已经从轻处置,谋反这样的大案要案仍然招来一片血腥,与淮南王有私教的官员纷纷落马。张汤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除了从小交好的那几人还能与他亲近,旁的官员几乎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钦犯刘陵重伤雷被,侥幸逃脱,如今下落不明。”张汤忧虑道:“必留后患。”
刘彻明白,却也无计可施:“人海茫茫,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如今出兵在外,守备不足,兵用起来捉襟见肘,照例在各郡各县张贴悬赏即可。”
刘彻想了想,又下诏安抚雷被,命他痊愈之后便北上抗击匈奴。
国事一了,还有家务。
刘彻陪着笑脸,好不容易安抚了美人娘和阿娇,一家人正和和美美地用膳,便听馆陶公主求见。
“她来做什么?”
阿娇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哼道:“还能干嘛,不知道又给哪个面首讨官来了。”语气里不无怒其不争的味道。
就那些吃软饭的小白脸,空有一副皮囊,也想高居庙堂?
她母亲被吹了枕边风,晕晕乎乎的脑袋不清楚,她可不傻!
馆陶公主的名声在场人都清楚,彼此笑笑,心照不宣,王太后温柔地拉住儿媳妇的手,打圆场:“你母亲也是挂念着你,彻儿不在的时候你什么也吃不下,还不是她变着花样儿尽往宫里送东西?”
阿娇才缓和了表情,只是抿着嘴唇,仍然不说话。
刘彻一边让人请丈母娘进门,一边询问她身体如何。
“只是没什么胃口,容易乏。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这症状,朕离宫前就有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见好?”刘彻坚持宣了太医。
第七十八章 西南夷族
太医还没到,陈皇后就一扫恹恹的表情,瞪着美目,战意十足。
果不其然,馆陶公主的确是来要官的。
刘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阿娇怒喝:“你到底还要不要这张脸皮?!皇太后和陛下容你让你,两位哥哥不稀得说你,你还真的得瑟起来个没完了?”
“我怎么了我?”馆陶公主一头雾水。
给自己的男人争取福利,有什么不对?偌大的大汉朝,难道养个闲人的钱都出不起吗?
阿娇见她一脸迷茫,心中苦涩无处发泄,大怒:“你知道旁人是怎么笑话我的?”
“笑话你?谁敢!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馆陶撒起泼来也是历史上的一朵奇葩,刘彻也不知道她是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不管阿娇如何跳脚如何呵斥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种不在状态的表情无疑火上浇油,阿娇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今天我就一句话,想往朝廷里塞人,门儿都没有! ”
馆陶先是被女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接着请求又被无情拒绝,也冒出了几分火气。
“田丞相不和陛下打招呼就随意往朝上c-h-a人,我为自己的宾客讨个一官半职的怎么了?”
刘彻脸色微变。
馆陶公主曾经与王太后结盟,合力推倒了栗姬又对抗窦太皇太后,助刘彻登上皇位独掌大权,可谓居功至伟,大汉朝地位尊贵的女子中,除了名称里带个“后”字的,就属她身份最高崇了,她行事无忌,自然而然地骄纵起来。给陈须陈蟜两个儿子安排好了职位之后,又开始动起其他主意。
原本和田蚡田国舅商量商量如何瓜分胜利果实即可,只是她荐的名单没个把关,连乐师伶人都有,开口要的职位还不低,田蚡实在怕了这个耍诨无底线的公主,便把球踢给刘彻,让他自己应付这个难缠的丈母娘去。
馆陶公主看着王太后的娘家人风生水起,一阵眼红,有次还向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抱怨说:“如果不是我,你的弟弟也不能立为皇帝,现在居然连些低官闲职都不给我,这不是忘本么?”
刘彻也有所听闻,眼见馆陶公主和阿娇皇后母子翻脸,他与王太后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你们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王太后柔声劝道。“你是什么年纪的人了?阿娇那都是气话,怎么也吃心呢?”
馆陶公主进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敌耍诨模式:“反正今天啊,我这官还要定了! ”
——你能把我怎么样?
——咬、杀、你!
阿娇嘴唇气得哆嗦,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她脸色发白,双眼渐渐空洞起来,突然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刘彻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住,将被殿内家庭不合的气氛吓得不敢进门的太医宣进来,又将手忙脚乱越帮越忙的仆人赶出去,营造一个安静的诊断环境。
“皇后怎么了?”馆陶公主也来不及生气,满脸悔意,连声问道:“她不会有事吧?”
太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慎重地又把了一会脉,确认无误,才敢回禀皇帝。
“皇后娘娘只是急怒攻心,一时间昏过去了,待她慢慢醒转便可。只是皇后娘娘已经有三个月余的身孕,保持心平气和为宜。”
一听皇后的肚子终于有了消息,王太后和馆陶公主脸上满是喜意,仿佛喝了酒,桃面春风。
刘彻还有些发懵,他在后宫的开垦上并不算勤奋,难道这是皇帝超乎常人的j_in g子特x_ing决定的吗?没有避孕措施所以命中率很高?
待阿娇缓缓睁开眼睛,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样了。
闭眼前还剑拔弩张的馆陶公主一脸赔笑:“娇娇,你怎么样了?”
当上皇后之后,母亲就很少叫她r-u名了,阿娇心里软了软,却嘴硬道:“你还关心我的死活?”
“怎么不关心了?”馆陶公主道:“哪次你发脾气的时候不是我哄你的?”
“还不是你诨得没个人样! ”阿娇不由提高了音量。
馆陶公主伏低做小:“你当你娘真傻呢?还不是你那死鬼爹去得早,娘不这样别人还不都欺负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