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uardo成功证明了,就算是他的声音,降下温来也是可以冷得非常可怕的。他棕色的大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质问的语气也平板得仿佛开启了又一场质证。
面对着这样锋利得可怕的Eduardo,Mark挖空心思寻找的借口卡在了嗓子里。他望着那双澄澈的棕色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两个问题他真的不能够再糊弄过去了,它们的答案很重要,非常重要,甚至可能关乎两人之间那点残存的可能x_ing是否会死灰复燃。
而之前与另一个爱德华多的对话浮现在脑海中。
Mark花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来向爱德华多叙述他和Wardo之间的过去,这不难,毕竟他甚至还把它沿着时间顺序写成了一部小说,所谓的描述几乎就是在对爱德华多复述小说重点章节的内容。而在听完这段叙述后,爱德华多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没有出声。他似乎听得入了神,在Mark结束了叙述后也没能立即从那样的故事里抽身,而是偏过头盯着窗外默默地走了一会神。他花了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被这样一种可能的未来而勾起的万般思绪,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叹息,“……我得说,你描述的这些事情让我很难过。”
又一次回顾了一段称得上是令人难过的记忆,Mark的情绪有些低落,面对爱德华多的叹息,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呃……抱歉?”
爱德华多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唇角,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该跟我说。”
Mark却立刻感到自己受到了指责,他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的脸紧绷了起来,下巴的线条显得格外凌厉,就像一只被戳到痛处开启了警戒模式的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你也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
爱德华多挑了挑眉,“‘也’?不……不,我不认为全是你的错,但我依旧认为你亏欠他一句抱歉。”
“He almost ruined Facebook。”Mark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在强压怒火。
爱德华多却看上去非常平静,他的眼神非常透彻,那样的透彻甚至让Mark感到一种不适。“Almost,yes.And you,you thoroughly ruined your…relationship.”他在最后一个词上停顿了一瞬,将“friendship”替换成了“relationship”。
Mark不说话,但用一种非常不服气的眼神冷冷地瞪着爱德华多。
爱德华多并不介意他的锐利,坚持说道,“你们两个都欠对方一句道歉。他,为了他的幼稚和不理智,为了他的漫不经心,为了他的固步自封固执己见。而你,为了你的残酷和漠视,为了你的背叛和羞辱,为了你的拒绝沟通和□□。”
“我没有羞辱他。”Mark立即否认。
“你是认真的吗?你知道他是一个会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人,而你稀释了他的股份然后在百万会员日那天告诉他,公开处刑?你任由Sean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挖苦他,把支票扔到他的脸上?你认为这不是羞辱?”爱德华多的表情似乎是感到有些好笑,又似乎是暗含了怒意。虽然明知这并非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但是爱德华多却难免为此感到感同身受。在听到Mark详细描述的百万会员日决裂的过程后,爱德华多几乎无法抑制自己感觉到的寒意。他难以想象如果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会怎样。他最无法想象的是,如果他从马克那里得到这样的羞辱和伤害,他怎么会受得了。
他无法想象另一个自己遭遇了这些事情,是怎么撑得下去的。还有那过于漫长的诉讼,简直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
爱德华多的语气有些激动,言辞直白得凌厉。Mark听到他的话,看上去很受伤,他像是被谁揍了一拳一样,干巴巴地试图辩解,“我没想让Sean对他那么过分。”
爱德华多并不接受他的示弱,“可你也没有阻止他。”
Mark沉默了。
爱德华多也沉默了一会,他依旧未散怒意,但是他也知道Mark如今已经后悔,并想挽回,也无意继续指责。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问,“你只反驳了我话中‘羞辱’的部分,我可以理解为你默认了其他的指控吗?”
Mark没有正面回答。他垂下眼,语气平静。“我曾经试图理清我和华多之间的事情,所以我努力记起所有我记得的细节。有一件事情——时间在我们还在哈佛的时候,Wardo因为喂小j-i吃j-ir_ou_而被指控虐待动物,我记得我们当时正在谈论这个。然后我们说到……”
“等一下……喂小j-i吃j-ir_ou_是怎么回事?”爱德华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瞪圆了眼睛,“还被指控虐待动物?这太可笑了!”
他显得有些过于在意的反应让Mark想起被虐j-i的新闻折磨得抓狂的Wardo,这让他勾了勾嘴角。“凤凰社的入社考核,他需要把一只j-i带在身边一个星期,不过那不重要,我提这件事只是为了确认时间。”
爱德华多脸色十分纠结,努力不让自己追问下去。
Mark得以重拾思路继续叙述,“Wardo那时候说,他也可以为我联系风投。”
爱德华多把思路从“喂小j-i吃j-ir_ou_还被指控虐待动物”这件事情上移开,专注到Mark的话里去,点了点头,“我上大学时手里的确已经有了一些风投的人脉。”
“可是我忽略了他的能力。我认为Wardo认识的那些人不是真正的‘玩家’,其实那是对Wardo能力的低估。而后Wardo在纽约联系广告,我也只认为Wardo是急切地想要让Facebook变现。”
爱德华多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想反驳,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Mark顿了几秒才说下去,“可是后来我才想通,Wardo不是急着变现,急着让Facebook盈利,他选择广告的主要原因,只是因为广告足够安全。Wardo试图保护我。如果Wardo真的想,他也可以找到合适的风投——也许不比Peter差,谁知道呢。我知道Peter有意在IPO后出清手里的股份,我知道风投都是这样,新生公司才是他们的目标,上市后就不是他们的游戏内容了,不过这也证明了其实在他眼中Facebook与手中其他的投资没有区别,他和其他的投资人也没有区别。我跟Peter的交情还算不错,他帮过我几次,但是我知道这不代表他对于Facebook而言不可替代。而广告……广告之于Facebook,如今也被证实是必须的。”
Mark短促地笑了一声,有些讽刺,又有些冷漠。“所以其实我们矛盾的焦点,本来可以没有这么不可调和。”
对于Mark而言,这样的话实在过于坦诚了。可以看出他对于这样的坦白并不适应,可是这却也同样说明他有多需要爱德华多的建议,他有多想要与Wardo和好如初。爱德华多的神色为此而柔和了下来,他看出Mark其实非常难过,于是给了Mark一段时间来调整情绪,然后才道,“而你现在意识到了。”
Mark故作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在一切无法挽回后,是的,我意识到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一切无法挽回?”爱德华多提出疑问。
“他的投资和我的工作领域有很大部分的重叠,可是在官司结束之后我们一次都没有碰到——任何会议、宴会、合作等等,一次交集都没有,我认为这代表了他的态度。”
爱德华多不置可否,“你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Mark没有回答。
“你愿意与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想要跟Wardo和好。”
“不仅是和好。”
爱德华多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建议。”
Mark点头,“Yeah,不会有人比你更能了解Wardo,不会有人的建议比你的更有价值。我需要你的建议。”
面对这样的Mark,爱德华多有些心软。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能看懂掩藏在那张扑克脸下面的真实心情,爱德华多能够看出他绝非展示给外界那样的不在意,相反,爱德华多能够看见深刻在他的眼眸中的痛苦和难过,不甘和执着。如果仍有可能,爱德华多真的希望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与这个Mark能够有一次机会。爱德华多思考了一会,终于道。“这是两件事情,和好,和相处。我可以分别给你一个建议。首先,第一件事,和好。”
“和好其实并不难,它需要一个契机、对自己的反省以及真心的道歉。契机,其实不难,如果你有心,总有合适的机会。对于自己的反省,显然,你这边已经反省过了,而他那边,以我对于自己的了解,我认为从你们的官司结束至今的几年时间里,他不会不做反思。他在你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无论如何他都要反思的。所以只缺一个,道歉。Mark,你需要道歉,针对他最在意的,最无法释怀的事情道歉。”
“他最在意的是什么?”Mark问。
“你猜不到?”爱德华多反问。
“我知道不是股份,不是钱,甚至不是Facebook联合创始人的身份。”
“你为何对他那样残忍?”
Mark皱起眉。“……你说是这个?”
爱德华多点头,“是的。我认为是这个。因为在听完你的叙述后,我最无法原谅的是这个。”
Mark于是不语。
爱德华多又道,“他不够理智,不适合Facebook。你们需要融资,所以他的股份需要被稀释。这两件事,没问题。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欺骗的方式,为什么要用最羞辱他的方法?是的,这个问题听上去一点也不专业,可我们谈论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生意,而是感情。所以他最在乎的也不是生意,而是感情。你需要为你的背叛道歉,为伤害了他的感情道歉。”
Mark沉默良久。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OK,我知道了。那么,第二个建议?”
☆、chapter 19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更了两章,不要漏看。
19
“……第二个建议?”
“第二件事情,相处。”爱德华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补充道,“虽然这个建议是针对你们和好以后的相处而言,但也不代表你直到和好之后才需要注意这一点。事实上,我认为你需要一直记得它。”